11、11馴馬(2 / 2)

殷臻微微眯眼,視線牢牢投向看馬台處宗行雍。

又轉回馬身上。

馬很快察覺他有馴服意圖,開始焦躁地來回轉。

殷臻呼吸略微急促,他手腳冰涼,心知時間越久勝算越小。閉了閉眼,又再度睜開。電光石火間翻身上馬。

他太快也太乾脆利落,上馬蹬翻身,迅速握住韁繩,一係列動作毫不拖泥帶水。

馬劇烈噴出響鼻,高高抬起前肢,欲把背上的人甩下來。

殷臻將韁繩牢牢套在馬脖子上,用力後拉。脖頸被鎖住,馬驟然發狂,蹶蹄子便狂奔。周邊風聲快到如刀割,殷臻死死抓住韁繩,腿夾馬背固定上半身,無法嗆咳出一句。

他被帶得顛簸不止,胃裡翻江倒海。

第一圈。

宗行雍目光沉沉落在場中人身上。

能上這匹馬身,其實成功了一半。

餘下的隻要熬。

但殷臻的體力,不足以耗到這匹馬精疲力竭。

第五圈。

馬的速度肉眼可見慢下來。

殷臻開始能夠觸摸到它的耳後和腹側等部位,他儘可能放輕動作,從脖子、臉、頭,最後到眉心。

第十圈。

馬馱著殷臻氣喘籲籲地走,跑到宗行雍麵前時忽然委屈地噴了下響鼻,徹底不走了。

殷臻額頭發間全是汗,內衫被浸濕,整個人仿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他胸膛不斷起伏,冷冷看著宗行雍。

宗行雍負手而立,讚歎道:“四年未見,太子果真令本王刮目相看。”

他不是不知道宗行雍對他有殺心。

殷臻高居馬上,握著韁繩上半身挺直,低頭時姿態近乎俯視。他揚起馬鞭,重重抬起卻泄力落下,尖端落在宗行雍領口,臉色蒼白地,輕輕一笑:“攝政王若能一直這麼跟孤說話,便順眼多了。”

攝政王這輩子和上輩子加起來都沒被人用這樣的目光注視過,新奇之餘血脈膨張。馬鞭粗糙前端短暫劃過他脖領,帶來全身上下難以言喻的反應。

宗行雍反手握住馬鞭,如狼似虎盯著殷臻,喉結上下起伏。

他問:“太子的騎術是何人教的?”

殷臻答:“無人。”他抽回馬鞭,端坐馬上。失去說話興趣,卻忽道:“禮尚往來,王爺昨日請孤聽戲,孤今日請王爺吃頓飯。”

民家酒肆。

酒菜很快上齊。

桌麵出現魚肉刹那殷臻眉心不易察覺地動了動,他筷子尖掃過那道菜,伸向另一道。

用力太過,他此刻接近虛脫,握筷子的手都在隱隱發抖。

殷臻心裡告誡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避重就輕道:“王爺和孤不必如此針鋒相對,孤當年派人進攝政王府,拿到王爺私下養兵的證據,並未呈堂證供。”

朝堂之上舉證的人先他一步,謀反這頂帽子一旦扣下去,不管有沒有,都百口莫辯,何況宗行雍卻有此心。事情若再查下去牽連甚廣,時局不穩,不宜大刀闊斧清除朝中蛀蟲。

麵前是酒樓幾道小菜,他說話斯文,也很有條理。

宗行雍:“輸就輸了,本王不是輸不起的人。”

“本王從一開始就知道薛照離進攝政王府彆有所圖,那又如何?”他毫不在意,堪稱縱容,“本王隻是好奇,他要乾什麼。”

“現在,本王隻剩最後一個問題。”他平平抬起眼,耐心道,“心軟的人是太子,還是薛照離。”

心軟的人是太子,還是薛照離?

宗行雍等了很久,麵前酒菜一一冷下去。對麵青年終於抬頭,道:“孤不知。”

他後一句話很輕,似乎跟著大氅上絨毛一齊飄走,但宗行雍仍然聽見了。

“王爺就當是他,也沒什麼。”

宗行雍耳聰目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出奇的好,好心好意:“本王看太子有些腿軟,不如……”

“腿軟”兩個字一出現簡直像是踩到殷臻死穴,他太陽穴突突一跳,低斥:“閉嘴!”

捏著筷子的手眼看用力到發白:“不必。”

此乃大不敬了,但太子和攝政王的身份已經分辨不出誰更不敬。攝政王大度地不計較:“不必就不必。”

然而出酒肆才走了兩步,殷臻表情忽然空白。他站在原地沒動,眉心很快地一折。

漆黑眼珠一動不動盯著宗行雍。

宗行雍:“?”

“宗行雍。”

殷臻惡狠狠叫他名字,聲音僵硬地道,“孤腿麻。”頓了頓,有點懊惱又有點咬牙切切:“動不了。”

猛然刮過一陣風。

他穿得非常之厚,胸口微微起伏喘氣,纏起墨發在某一時刻散了,發絲勾纏,濃墨重彩披蓋一身。

雪絨皮毛上全是分隔開的青絲,麵上含嗔帶怒。

發汗後不宜吹冷風,於是他一從馬上下來就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露縫隙,這會兒整個人無比臃腫地裹在裘衣中,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冒,譴責:“孤現在走不了。”

“本王甚少見到如此畏寒怕冷的人,你是第二個。”

宗行雍風馬牛不相及地說了一句。

他深綠瞳仁中什麼沉下去,又浮上來。片刻後,朝殷臻伸手:“本王扶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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