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廟裡回來,劉氏和沈雲蓉明顯輕鬆愉悅了許多。沈雲蓉看沈雲萱的眼神都暗藏著得意和憐憫,那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熟不知,她恐懼遠離的,正是沈雲萱想要挑戰的;她殷殷期盼的,正是沈雲萱棄若敝屣的。因為不知內情,所以她自覺搶到了寶,更直接給沈雲萱的命運定下了淒慘結局。在冷宮苟活幾十年,沈雲蓉當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沈雲萱不動聲色,在心中提醒自己,萬不可因重生便自覺勝人一籌,更不能小看任何人,否則一不留神就要栽跟頭,甚至栽進深淵。
一回府,沈雲萱就換了身衣裳,把從廟裡求來的平安符送去前院給沈修遠,這次是帶青菊過去的。
沈修遠見女兒出門還惦記著自己,很是受用,高興地將平安符放進荷包,隨口說道:“你難得出府,該自己多逛逛才是。”
沈雲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女兒給自己求了姻緣簽,是上上簽。”
沈修遠一怔,看她欣喜的樣子,顯然在期盼謝家那門親事。劉氏之前的心思在他心裡一閃而過,他笑道:“有為父給你依靠,自然該是上上簽。”
青菊聽了覺得不妥,忙想法子把這話報給劉氏。劉氏心裡一個咯噔,她本打算過幾日等謝家上門提親,直接定下謝琨和沈雲蓉的親事,沈修遠知道了也不能說什麼。可如今就怕沈修遠在外同彆人提起,或者同那小謝將軍說什麼,到時鬨出妹妹搶姐姐未婚夫的醜聞可就糟了!
劉氏沒了法子,隻得硬著頭皮去找沈修遠,把和謝夫人已經約定親事的事說了。
沈修遠當即大怒,“我不是叫你歇了這心思嗎?你怎敢私下找謝夫人換親?你這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劉氏拿帕子拭淚,“老爺就知道怪我,你可知蓉兒噩夢不斷,日日夢到在那深宮中慘死?”
沈修遠忙朝外看了看,壓低了聲音,“住口!這是能混說的?她畏懼深宮,不讓她進宮便是了……”
“老爺說得輕巧,之前為了送沈家女進宮,特意求了老王妃跟太後娘娘去提,若是反悔,如何向老王妃和太後娘娘交代?”
沈修遠明白了她的意思。沈家隻有兩女,沈雲蓉畏懼深宮不肯去,自然隻能送沈雲萱進宮。可沈雲萱早就相看好了人家,這不是為了沈雲蓉,故意欺負
沈雲萱嗎?
沈修遠正覺得愧對沈雲萱兄妹,說什麼都不會同意此事,還是因為噩夢這樣可笑的緣由。可劉氏既已同謝夫人說定,此事就不能再做更改,否則他們沈家女成什麼了?一個兩個都上杆子往謝家送?
沈修遠眉頭緊皺,滿心怒火,斥道:“你當的好母親!還學會了先斬後奏,真是好得很!”
多年夫妻,劉氏感覺得到,這次她違背沈修遠的意思,觸到沈修遠的逆鱗了。一個不好,恐怕她就要像那夢中一樣被厭棄了。
劉氏咬咬牙,心一橫,把事情都推到了沈雲蓉頭上,哽咽道:“請老爺憐憫我一番慈母之心,蓉兒年紀小,畏懼深宮,日日到我這哭,又說仰慕小謝將軍,我實在不忍心逼她啊。
我也不是想害萱兒,她聰慧穩重,大方得體,進了宮定能適應良好。她本就沒見過小謝將軍,對謝家也沒有過多的向往,嫁去哪裡都是一樣的,我將這潑天的富貴拱手送給她,對她何嘗不是好事?將來她封了妃,你我見她都還要行禮呢,焉知她就不願入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沒定下親事,我這般做不過是想讓兩個女兒各得其所,有什麼不好?老爺如此怪罪我當真好沒道理!”
沈修遠氣的是她自作主張,不顧沈老太太的遺言、不顧沈雲萱的意願,更氣她違背自己的意思,忤逆自己。但木已成舟,他再憤怒也不可能更改了,不然傳出去,他們沈家會成為全京城的笑話。
沈修遠拂袖而去,自此有小半年沒再踏進劉氏房中。不過換親之事到底還是這麼定了,沈修遠怕劉氏再欺負沈雲萱,所以將沈雲萱叫到書房,親自說了此事。
沈修遠不想看到沈雲萱哭哭啼啼讓自己主持公道,看到沈雲萱,開門見山就說此事已經定了,沈家送沈雲萱入宮,會全力扶持她,做她背後的靠山。還說沈雲萱身為沈家長女,這樣關乎沈家榮耀的大事,合該由沈雲萱來做。
提及謝家的親事,沈修遠言語間捧高了沈雲萱,貶低了沈雲蓉,說沈雲蓉不夠懂事,不適合入宮,沈謝兩家的親事便落到沈雲蓉頭上,讓沈雲萱日後多照拂這個妹妹。
一番話表達了對沈雲萱的看重,又透著父親說一不二的威嚴,明擺著不允許她反抗。
沈雲萱沒哭也沒鬨,隻是怔了怔,緩緩低下頭,再抬頭
的時候除了微紅的眼眶再無其他。她對沈修遠行了個禮大大方方地道:“女兒從未定過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聽父親安排。”
沈修遠是不想她鬨但見她這般識大體把所有委屈都咽了下去又覺得心裡不是滋味。沉默半晌才說:“能入宮長伴君側是天大的幸事……為父也不會虧待你屆時你的嫁妝隻當比你妹妹豐厚……”
沈修遠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合適能想到的補償也無非是多給些嫁妝讓她不要覺得家裡偏心沈雲蓉罷了。
沈雲萱適時應了一聲主動離開了。撈好處也要見好就收沈修遠本質上自私自利得很若是愧疚太多了反而會生出逆反心覺得他作為父親怎麼安排子女都該聽從。不如就這樣點到即止把能撈的撈到手其餘的順其自然。
出了這樣的事青蘭、青菊幾人自然要安慰沈雲萱。青菊還抱怨了劉氏幾句想試探沈雲萱有沒有怨恨劉氏。
沈雲萱笑說:“這樣的事必然是父親同意才能定下來。父親才是府裡的天若他不願自然有無數種辦法平息此事。外麵的事我不懂但我相信父親的安排總有道理我隻管聽從便是。
母親那裡看父親這兩日對母親冷淡了許多也算是給了我一個交代日後便不要再提了倒是要好好學規矩不要進宮之後犯了錯惹了事給家裡添麻煩。”
青菊聞言鬆了口氣不怨恨好啊那她的差事就好辦多了。她見沈雲萱想得開心裡也很高興脫口就說道:“那小姐要如何學規矩?尋宮裡出來的嬤嬤?”
沈雲萱讚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是該請嬤嬤教我。走你隨我去父親那裡求個嬤嬤來。”
青菊是發現了最近沈雲萱有事都是直接找沈修遠。不過之前是劉氏說太忙了讓沈雲萱彆去找她的正巧沈修遠最近又有補償沈雲萱之心父女情分越來越好也難怪沈雲萱喜歡往前院跑。
而且沈雲萱也更看重她了到沈修遠麵前當著一眾下人的麵就說是她想到請一位嬤嬤沈修遠還誇了她兩句賞了她十兩銀子青菊心裡十分得意隱隱壓著另外三個大丫鬟成了沈雲萱身邊第一人。
沈修遠不想見劉氏直接派身邊的長隨去找個嬤嬤
他幾樣好藥材和一個地址,讓他去那裡請一位莊嬤嬤,就當他自己打聽的。
這個長隨很機靈,家裡又有長輩生病,能得府裡這麼好的藥材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且這事根本不影響沈修遠,他一口就答應了,用最快的速度將莊嬤嬤請回了府。他心裡還納悶呢,這莊嬤嬤住的地方比他家還不如,打扮也樸素,要說優點也就是乾乾淨淨看著規矩極好,這樣平平無奇的嬤嬤還用特意去請?
總之,這嬤嬤順利在沈修遠麵前走了過場,成了教導沈雲萱規矩的嬤嬤。劉氏早早讓劉嬤嬤去打聽的嚴厲嬤嬤,徹底派不上用場了。
她氣得厲害,“好啊,如今這府裡請嬤嬤的事都能越過我了,一個兩個都不把我放在眼裡。去打聽清楚,這嬤嬤是什麼來曆!
劉嬤嬤找長隨打聽半天,回來有些鄙夷地說:“大小姐一個沒見過世麵的懂什麼?她就跟老爺提那麼一嘴,老爺使喚下人隨便找的,老奴都沒聽說過這號人,可見不是什麼人物。
劉氏這才覺得痛快些,“她怕是心裡怨我,不樂意來求我,這下倒好,把她自己坑了。回頭你留心些,她規矩要是不好,再找個嚴厲的教教她,要是規矩過得去,便不管她了,讓她自作自受。
好的嬤嬤不止會教規矩,還是要教宮裡那些見不得光的事,說說宮裡主子們的脾性,說些外人不知道的隱秘。可沈雲萱沒來求她,她就不管了。
莊嬤嬤在沈雲萱這裡安頓下來三日後,沈雲萱才把青菊支出去,單獨見了莊嬤嬤。
她對莊嬤嬤客氣道:“有勞嬤嬤了,想必兄長已經將我的情況同嬤嬤說過了,我請嬤嬤來,一是想學好規矩,學好如何在宮中長久地活下去;二是盼著嬤嬤同我相處些時日,能願意陪我入宮去。
當然,若最後嬤嬤不願入宮,還望介紹個可靠的嬤嬤給我,我必有重報。
莊嬤嬤行了一禮,道:“小姐折煞老奴了,老奴自當竭儘全力,為小姐效勞。
客氣話說過了,能不能處得來還要看日後。兩人都沒有多說,但至少此刻莊嬤嬤是願意在沈雲萱身邊的。
這位莊嬤嬤是先皇後身邊的嬤嬤,十年前先皇後病逝,莊嬤嬤便離開了皇宮,想出來同家人團聚。怎奈親情緣淺,她的家人在洪災中傷了身子,好湯好藥養了這些年,
先後都走了隻剩她與外甥相依為命。
她外甥如今跟在沈鈞身邊做事很得沈鈞看重。沈鈞絕非池中之物對於外甥跟著沈鈞她是很滿意的所以沈鈞一說沈雲萱進宮需要個嬤嬤她就來了。
最後要不要跟著進宮她還要看看同沈雲萱相處得如何若是合得來回到宮中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當今皇上二十歲與沈雲萱同齡剛剛登基三年。他不是嫡子卻被無子的先皇後養過幾年
沈雲萱請來莊嬤嬤不但能在他們麵前有個麵子情還能擁有宮中不少人脈隻要用得好都會是沈雲萱的助力。
不過先皇後已經病逝十年了莊嬤嬤又早早離京至今方歸京中眾人早就忘了這號人所以劉氏他們壓根就沒看得上莊嬤嬤。這正好方便了沈雲萱許多事塵埃落定之前她隻想低調行事一點也不想引人注意。
日子就在沈雲萱學規矩中滑過青蘭、青菊、青梅、青竹自知是要跟進宮去的也都學得異常認真沒多久瞧著就不一樣了一顰一笑都更有氣質同府中其他丫鬟有了明顯的區彆。
沈雲蓉見狀嗤之以鼻她沒想到沈雲萱倒是挺沉得住氣的被換了親一點沒鬨還在努力學規矩。不過學得再好也沒用架不住皇上是個冰塊冷血無情心中隻有政務。沈雲萱越上心到時候越會失望。
她懶得去看沈雲萱的笑話在謝家正式提親之後定了婚期她就在房裡做衣服繡荷包都是給謝琨的。不出意外謝琨會在他們成親當日受命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