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怕是凶多吉少。
雨蘅抹了把淚,眼下沒法兒,她想著不然去求求張德福,好歹他能給出出主意。
才開了門,正見著張德福手裡捧著個木匣子往他坦這邊過來,她緊幾步上前,抑著眼淚珠子,開口道“張諳達,您給拿個主意吧,姑姑如今瞧著,怕是……怕是不成了。”
她說著淚珠斷線般流了滿臉,張德福示意她噤聲,隨著她進去屋裡。
“把眼淚珠子收收,不要命了嗎?!這深宮內院天子之所,你哭給誰看?沒得叫人瞧見,你吃不了兜著走!”
雨蘅嚇得忙拭了拭淚,嘴裡喏喏稱是,張德福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褚湉,隨將木匣子放在桌上,道
“姑娘不知道哪裡修來的福,這不,萬歲爺念在節下,特彆開恩,叫我把圍房裡收著的藥拿來給用上。”
雨蘅看了看木匣子裡頭,都是治凍傷的好藥,瞧著樣子一並都是貢藥;她心裡忍不住嘖嘖稱奇,又實在為褚湉捏了把汗。
張德福將雨蘅的驚愕看在眼裡,他自己尚且雲裡霧裡,也不敢多揣摩上意,隻將全部思緒按下來,道
“這邊的藥齊了,那邊徒弟們正在煎藥,等好了他們自然給送過來,姑娘正燒著,用了藥,想是明兒就醒了。”
他說完見雨蘅連連稱是,又深看她一眼,道“你也彆多心,聖心難測,不是你該琢磨的就彆瞎琢磨。”
轉天午後,褚湉才逐漸醒過來,隻是不能下地,四肢百骸傳來的劇痛讓她難以消受,眼前還發著熱,昏沉沉的不願意睜眼。
雨蘅端著呈盤進來,上麵是一碗細粥並兩碟子醬菜。
“好歹吃點東西吧,左右挨了這麼久,哪兒能不餓。”
褚湉疲懶睜開眼睛,才要開口,話還沒說出口便先是一陣急咳。
雨蘅忙半扶著她順背,好不容易止了咳,剩喘息的工夫,她伸手夠來軟枕讓她倚靠在那兒。
褚湉順過來氣,道“我過會兒再吃吧,實在沒胃口。”
雨蘅道“也好,不過要趁熱,冷了吃回頭胃疼。”
見她點頭,雨蘅頓了頓,又道“眼下養病最要緊,彆想那起子事兒,我想著,有昨兒那一出,任誰也不敢再動歪心思。”
褚湉不明所以,她記起來皇上夜裡頭見她跪在雪地裡,便隨口赦免了她,並且……還衝著她笑。
那個笑容似乎有股魔力,瞬間讓她的筋脈一顫,猶如燒紅的烙鐵般,直烙在了她的眼底心頭。
她沒想彆的,覺得自己見色起意罷了。
雨蘅見她怔忡,秀氣的臉上浮出一抹饒有意味的笑,輕手理著辮梢綁著的桃紅辮穗子
“昨兒你回來,張諳達就送貢藥來了,還吩咐他徒弟在外麵煎藥,其實那當口瞧你病的沉,我原想求他給拿主意,誰知道想什麼來什麼。”
“我還犯嘀咕呢,他最大不過一個掌事兒,就算是有心也斷斷拿不到貢藥啊,你猜他怎麼說?”
褚湉身上再難受不過,闔上眼睛,有氣無力的開口“是怎麼回事……”
雨蘅上前握了握她的手,隻覺得又冷又軟,仿佛沒有一點氣力,隨放進衾被裡頭,出門前她才放進去兩個湯婆子,摸索到一個,把她的手伏在上麵暖著,口中道
“他說是皇上開恩,說你不知道哪兒修來的福。”
褚湉聽罷喉嚨一陣忍不過去的難受,緊咳了起來,雨蘅忙取來水給她喝;稍稍緩了緩,才些許舒坦幾分。
免了罰又開恩賜藥,褚湉心裡千萬分的不解,又細想了想,自己是派來監視的坐探,躲都躲不及,他必定有他的用意,她一個初出茅廬的宮女,不在他在意的範圍之內,他在意的或許是仁君的口碑,或許是西太後,這都說不定,不過這樣下來,先前捧殺,如今開恩,也許正如雨蘅所說,彆人也不能再輕舉妄動了,不管他此舉什麼目的,自己反倒得倚了,也沒什麼不好。
想到頭痛欲裂,褚湉按了按眉心,遂躺了回去。
雨蘅忍不住小聲說“萬歲爺雖正派卻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你更不必說,在咱們宮女裡頭是拔尖兒的,他不是看上你了?”
褚湉聽得這話,心裡頭又好氣又好笑,要不是自己如今這副枯槁樣子,早就上去擰她幾把,使勁咯吱咯吱她。
“快彆胡沁了,仔細讓張諳達聽見揭你的皮,拉出去一頓好打。”
雨蘅裝作懼怕直向她作揖求饒,褚湉才要張口卻又是一陣急咳,自是氣力不足,渾身難受的緊。
雨蘅怕她病中說多了話反而不好,到底哄著吃了小半碗粥,便也不敢再打擾她,況且自己過會兒要接替圍房裡當差的倚月,叮嚀幾句後便去了。
褚湉正打算睡睡,可身子難受地難以入眠,她不能動腿,隻歪過頭閉目養神……
不知過去多久,混沌中聽得門響,強打著精神睜開眼,卻是一個模糊身影。
她揉著眼睛定睛去看,才看清來人是養心殿的一名粗使小宮女,專管擦大殿外麵那些窗台廊子的,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叫墨如。
她有些意外,而墨如見她醒著,上跟前恭恭敬敬地給福了福,嘴上甜道“姑姑醒了,身子可好些了嗎?”
褚湉心想,當初合起夥兒來謀害她的時候怎麼不見她如此好心,這前兒當真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褚湉暗裡沒好氣,卻沒張揚出去,隻不動聲色的看著她,墨如愣了愣,才要說什麼,褚湉揚了揚嘴角,隻道
“好些了,難為你受累想著我。”
墨如年歲小,一副小鼻子小眼還沒長開的樣子,聽得這話,稚嫩的麵孔露出與年歲不合時的複雜表情,忙低著聲音說“姑姑彆怪我,我也是被迫無奈,她的話我們不敢不聽。”
褚湉但笑不語,繼續聽她道“人家本來進宮早,在底下人裡就算是有錢有勢的,人家是誰,那是秋姑姑的親侄女,在宮裡根基深厚,誰敢惹她?!”
“您可千萬彆往心裡去,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但凡您想著翻案,我們也可出把子力,隻求您疼我,彆錯怪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