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赦免(1 / 2)

迷失清西陵 陸菟 7740 字 8個月前

劉守全見他一副嚴正高傲,自己熱臉貼了冷屁股,心裡一時間很不受用,無奈麵上到底還是謙卑和順。

誰不知道這位是現如今盛京將軍的三公子,身份地位擺在那兒,況且像他這種一等侍衛,靠近皇上身邊,最輕易得寵,將來做官封侯那都是狗咬屁股——肯定!

自己再怎麼也不過是個小小的敬事房總管,就算是不巴結他卻也不敢開罪他,大不了受了氣,回去拿那些小猴崽子撒撒氣也就齊了。

他心裡有計較,剛要再說點什麼,卻見那麟查仿佛換了個臉色般,頗有調侃意味的看著他

“劉總管近來頗有火氣,怎的大節下還這樣重罰她們,倘若上頭看見了,你可不好回。”

幾句話說的劉守全怏怏訕訕,又不能發作,隻得看了一眼雪地裡跪著的人,此刻人都已然昏昏沉沉,饒是這樣,因著當下受這位的氣就愈發看這丫頭惹嫌。

“呦,還是大人關照奴才,我是給氣糊塗了,沒想到這一層呢。”

那麟查看不上這些有點權利就橫行張狂的閹人,劉守全的名號自己又豈不得知,早就瞧他不順眼,他還偏偏往上貼來,心裡已是嫌惡極了。

他挑了挑劍眉,一派厲色的盯著有些不明所以的劉守全,道“宮女出身不比內監,這道理你比我懂,照這麼來,你是真不怕鬨出人命。”

劉守全被他盯得一哆嗦,當下張口結舌,那麟查忽而嗤笑,道“劉總管,這其中利害,你應當明白,千萬彆一時氣急做下悔事。”

仿佛當頭一棒,打的劉守全如大夢初醒,寒天凍地的竟然手心裡濡濕起來,誠惶誠恐的開口

“我呀,整一個出了東門往西拐的糊塗東西,難為大人替我想到了,不然我怕是也到頭兒了。”

那麟查道“你們內廷的事本不與我相乾,你瞧著辦吧。”

說完,他隻看一眼跪在那裡仿若意識早已神遊的褚湉,竟升起三分憐憫,他不是沒見過宮人受罰,按理本不該如此,更不該多管閒事,就隻念在自己上次出手太狠,險些把人家姑娘肩膀捏碎,又極厭惡劉守全的做派,就當是還她個人情,行不行的通看她造化了。

劉守全躬背連連稱是,可心裡就犯嘀咕,多大點的事情,犯得著他這一等侍衛操心後宮奴才的事,莫非這丫頭有些來頭不成?

那麟查再無贅言,不敢多逗留,帶著人出了內右門去……

雪夜蒼茫,褚湉打著精神抬眼就隻見他一個頎長背影,雖然打開始對他並沒多好的印象,自上次被他按住,自己肩頭到現在還隱隱作痛,然這回,即便他未做什麼,隻幾句話就嚇得劉守全畏首畏尾,她算是解了解氣,對他有了幾分感激。

見一隊侍衛走遠,劉守全朝那方向翻了個白眼,心裡罵罵咧咧,一旁舉傘的小太監瞟了瞟褚湉,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諳達,這……”

劉守全正愁沒處散散,此刻已是氣急敗壞,上去就狠狠踹那小太監三腳,口裡罵道“毛兒都沒長齊的小王八羔子,叫你多嘴!”

回身看著褚湉,眼中更是如火燎原

“彆以為憑他幾句有的沒的,我就能輕饒了你,接著跪!”

褚湉隻覺得腦子都凍僵了一般,聽得他的話,虛弱不堪之餘,發出一聲冷笑

“我跟你無冤無仇,你何以至此,想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

劉守全指著她,指頭抖了幾下正預備罵出口,便瞧見一隊人由夾道西邊迤邐而來,打頭兒提了一對羊角燈,其後左右兩排人各執了鏤雕六方宮燈簇擁著一乘八人抬肩輿。

他怔了怔,此刻天已經全暗下來,頭頂上一片黑沉沉的,各處正忙著上燈,他抹把臉定睛去看。

這一眼不要緊,才反應過來是聖駕,眼看快到跟前兒了,這當口也來不及回避,撲通一聲忙跪在了地上,小太監也嚇得跪在一邊,大氣不敢出。

褚湉顧不過來這許多,半伏在雪地上一動不動,隻知道有很多人過來,卻痛楚得再沒力氣去看。

皇帝隻一個眼色,齊順會意,隻叫停下來。

隊伍停當,皇帝坐在熏貂皮草鋪著的肩輿上,因著十冬臘月,滴水成冰,他裡頭穿香色紫貂裡團龍緞常服袍,外頭黑狐皮麵長鬥篷,頸間係著鬥篷上沿著的明黃色絛帶,頭上鑲金如意冬帽,沿邊子的一圈熏貂風毛,帽頂一個紅疙瘩,後麵垂下來一尺來長的紅流蘇,竟顯的有些俏。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劉守全,淡淡開口“怎麼回事?”

劉守全聽得他的聲音雖帶著幾分稚嫩清冽,語氣卻平淡中透著絲絲威懾,他有些後悔沒聽那麟查的話,此刻遇上了萬歲主子,心裡叫苦不迭,隻得老實回話

“回萬歲爺的話,這宮女克扣了底下人賞錢,奴才小懲大誡,小懲……”

憑褚湉再虛弱到底想著自己還沒死,掙著一口氣,奮力吐出一句不成行的話來

“你胡說,冤枉,你們故意……”

皇帝沒做聲,就見那宮女伏在地上抬不起頭來,一句話出來氣息再弱不過,他側低著頭居高臨下地朝那宮女看了看,無奈看不出是誰,彆處的也就罷了,倘若是養心殿當差的,在長街上這麼一跪,他也覺得不好看。

齊順打小兒隨君側伺候慣了的人,自是乖覺,過去扶起她來。

褚湉已然支撐不住,一頭不由自己地靠在齊順肩上,她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就見皇帝靠在肩輿上正看向她……

她渾渾噩噩的,誰知道下一秒皇帝看著看著居然勾了勾唇角,向她靜靜笑了一下。

她一定是彌留之際出現幻覺了,她想。

他的笑太溫柔太好看……

“看模樣想必跪了不少時辰,冰天雪地裡,再大的錯也夠罰了,既然罰過了,便罷了。”

皇帝開口那便是諭旨,哪裡有不遵從的。

他隻微微揮了下手,聖駕繼續往前行,進遵義門去了。

褚湉被抬回去他坦裡以後便徹底沒了知覺,夜裡發起了高熱,雙腿雙腳已然腫脹凍傷,膝蓋更是慘不忍睹。

雨蘅一邊拿湯婆子往她衾被裡塞,一邊把僅有的藥全找出來,能用的全用上了,守了會子,見她越燒越糊塗,直含含糊糊的說胡話,她自是聽不清隻在一邊忍不住淌眼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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