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湉心裡一咯噔,隻怪自己嘴快,話說出口如何能收的回。
她居然當著一個封建帝王說出革命二字,她所認知革命的意義就是推翻腐朽政權,建立新製度,新的進步社會……
但此等話也絕對會視為大逆不道,且有謀反意圖,她必死的很慘。
褚湉冥思苦想,當下犯難,皇帝還在等她回話,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故作輕鬆,裝傻充愣。
“萬歲爺恕罪,奴才並非此意,奴才才疏學淺,本也對革命一詞不甚知悉。”
皇帝放下奏折,然眼中並無絲毫火氣,倒是有幾分意外,隨又輕咳了幾聲方才道“你但說無妨,你的這些詞兒聽著挺新鮮的。”
身為帝王,為上者疑,為了皇權穩固,向來對些文字及思想極儘敏感和忌諱,不然也不會大興文字獄,而眼前這位,卻沒有一點震怒,反而玩味又期待。
褚湉見他如此,自己也鎮靜了些,細細琢磨片刻才道“與其講革命,不如實際些,是革自己的命;與其怨天尤人,不如放手一搏,人亦不能安於現狀,古有雲,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就是告誡人們要居安思危,順勢而為,才不會被時代所摒棄,亦或能為自己爭取更好的境遇。”
褚湉清楚自己如今腦筋混亂,講了一通大道理不過是為了自圓其說,她說完便屏氣凝神,心中惴惴。
皇帝聽罷,問道“你有革自己的命嗎?”
褚湉隨口答“奴才進宮時不過是千百末等宮女中的一個,自是差使最為繁重,整日備受欺淩,好些的不過等熬了年頭隨放出去,可我不這麼想,我要當宮女必是要去當上差,其實能在禦前侍奉便是我最大的革命了。”
皇帝淡淡勾了勾唇角,道“有意思。”
褚湉的話誤打誤撞地直擊了他的心事,他何曾不想革一革自己的命運,他深知國家再固步自封下去隻會命運多舛,任人宰割。
而在此之前,因朝野上下的反對聲,頤和園的重建秘密地進行了一年,後資金來源短缺,太後年後便以他的名義頒發了一道聖旨,當年乾隆爺為了母親的誕辰而建清漪園,如今皇帝效仿乾隆爺,為了孝敬太後和太後六十萬壽慶典而重修園子,並改名頤和園,這樣一來,也就名正言順,
他私心裡是有些不願的,國家內外交困,民生凋敝,重修頤和園不外乎勞民傷財,有這等資費,真不如建固國防。
可他說的不算,尚未親政不說,滿朝儘是皇太後羽翼,她握權縱橫幾十年,早已深根固柢,宗室皇族也為她馬首是瞻,即便他親政,想也難有一心之臣,除非太後真正甘心放權不涉國政。
此次大興土木,更是揚言要歸養,真心假意不論,特特抓來醇親王督辦此事,以此來牽製試探,他顧及親父,醇親王又為著他順利親裁大政,不得不咬著牙應下這等苦差,這使他心中難受不忿,卻又無法反抗。
皇帝心頭憤悶,幽幽道“任誰都可以,唯獨朕不可,朕羨這天下所有肯變、能變之人。”
褚湉莞爾,道“萬歲爺有雄圖大誌,奴才相信,即便有千難萬阻,隻要牢記初心,不卑不亢,也一定能等到那一日。”
能等到嗎?他捫心自問,抬眸深深看她,似是有些怔忡,隨即便用蒼白的手掩著口鼻一陣急咳,齊順緊忙上前順背遞水,見勢頭不好,遂自作主張囑咐褚湉去宣太醫入侍。
見她出得寢宮去,齊順忍不住開口道“萬歲爺,奴才不得不說句話,還是謹慎些好,什麼好話歹話,一經遞過去可都成了變了味兒的賴話,屆時,老佛爺又要猜忌您了。”
皇帝隻道“她既表明過心跡,真假與否雖不得知,但見往後皇太後的態度便知一二。”
這也正方便他的所思所想,如此一來,那邊知道的便是他想讓知道的,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