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麟查唇角似有似無的揚了揚,望著前路,共她而行。
然想起街市上兩人親密無間的背影,他再次死死按住複燃的灰燼。
“將來如何,是何境遇,若你開口,沅策隻會義不容辭。”
眼前就要到了遵義門,他深納了口氣,頓了頓才道
“今日是秀女大挑的日子,快回去吧,他回來必要尋你。”
褚湉抱著花枝,朝他肅了肅,心思沉重得不知該說些什麼話來,遂緩緩離去。
那麟查自嘲的笑笑,習慣般的摩挲著袖子中隱著的物什,他有時甚至會想,倘若能離開大內就好了,有理想在,便就什麼都不覺得有缺,好過在這裡虛度光陰,情場失意著強。
因著下雪,早早就已黑透了天,褚湉看著桌上白瓷瓶內插著的紅梅怔怔發呆。
此刻寢宮早已上了燈,屋外麵靜悄悄的,才聽張諳達說起,今兒個老佛爺心情大好,留了皇上陪著用晚膳。
到如今這時辰還沒動靜,她忍不住想,太後是該高興的,合了她的心意,順應了她的一番苦心安排,皇帝仍舊被她時時掌控,她不氣順,不開心才是怪!隻是不知道,對於自己,她是否留有打算?
褚湉冷然間露出一絲笑意,伸手輕撫上紅梅花瓣,看著它和手指之間鮮明的反差,竟像是一朵開在指尖處的血花。
她一個冷戰,猛地縮回手,慌忙倒了杯茶喝了下去,心情稍作平靜的時候雨蘅正推門進來。
她哆嗦著直搓手,走過褚湉身邊時竟還帶著陣陣涼氣,給她盛了碗薑湯,褚湉叫她在炭爐邊一邊暖著一邊喝。
她終還是沒能忍著,笑看雨蘅道“今兒體和殿那邊如何?”
雨蘅端著碗,自顧自的舒了口氣才道“彆提了,本來是春絮、夏荷、秋棠、冬錦四人專給在座的主子們侍奉敬茶,這好不好的,突然說病了一個,偏又讓我頂上去,不然我早找地方閒著了!”
見她賭氣似的把嘴撅的老高,褚湉輕輕一笑道“這豈不合了你心意,不是說沒見過選定後妃麼,這下倒瞧得真切了。”
“真是真切了……”
雨蘅邊說著邊略有所思的模樣,見她時而抬頭朝窗戶那邊望了望,忽又壓低聲音道
“想必懿旨如今已經昭告天下了,到底是選了靜芬小姐為皇後,不過還有禮部左侍郎家的姐兒倆,都是封了嬪,明年正月二十七舉行大婚典禮!”
果然不錯,那麼今天看到的確是珍妃和瑾妃了,褚湉心裡有著莫名的,又不好太表現的殷勤,雨蘅這時把聲音壓得更加低了
“不過,我瞧著萬歲爺今兒可是不大對勁。”
她心裡一撞,緊緊看著雨蘅,生怕她說出什麼叫人擔驚害怕的事來,可又急於想知道,隻好怔怔的聽她繼續說
“你是不知道,老佛爺說萬歲爺中意誰做皇後,就把手上的如意遞給她,我當時看萬歲爺手捧如意轉過身時,那一張臉沉的,一點歡喜氣沒有,哪裡像是挑媳婦啊……”
“結果怎麼著,萬歲爺在這五名秀女前左右躊躇了半天,當時安靜的掉根針都是能聽見。”
聽著她說,褚湉不自覺的緊張起來,仿佛正身處在當時,忍不住脫口“然後呢?”
雨蘅喝下一口薑湯,眼神一下子黯然起來
“然後,終歸是走去了靜芬小姐跟前兒,可這哪裡是走去的,分明一步一步蹭過去的,明眼人都瞧出來,他該是不願的。”
“這手上的如意就如何都送不出去,靜芬小姐也是狠低著頭,那前兒大夥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情況,估計後來老佛爺也是等不下去了,早就不耐煩了,大喝一聲‘皇帝’!”
“這一聲把在場的人都給震著了,皇上臉上冷冷漠漠的就把如意遞了過去,扭身就走再也不理了,隻是麵無表情的呆坐著,老佛爺也就吩咐大公主拿兩個荷包隨便給了兩個女孩,就是他他拉氏兩姊妹,其餘兩位各自領了賞,算是給撂了牌子了……”
“其實,想想真是心酸,看著高高在上,身為一國之君,也有不少的身不由己,有時候活的還不如平民百姓來的舒心如意,皇家結姻終歸是講門第出身,何談願意不願意呢。”
半晌,雨蘅說完幽幽的歎了口氣,才轉過眼,突道“你怎麼了?!”
褚湉忙側過去掩著臉,偷偷擦掉掛在腮邊的眼淚,轉過身強打著笑臉,故作輕鬆道“沒事,燈油熏著眼睛了,沙疼的很,離遠點就好了。”
她說著起身,打開門朝寢宮望了望,一片寂靜……
心裡絞痛再不敢回顧剛剛聽到的一切,雨蘅在身後道“萬歲爺怎麼還沒回來?大夥兒也隻能在這候著了,指不定到什麼時辰呢。”
褚湉關上門,隻覺身心俱疲,嘴上倦倦的道“可能今日著了涼,我想去躺會兒,待萬歲爺回了,你知會我一聲。”
雨蘅應了聲,她便回去裡間,整個人蜷在被子裡,心裡難過卻再不想哭,現在哭也隻是浪費力氣之事,什麼都改變不了,一天沒吃東西,加上畏涼,整個人好似沒什麼力氣,頭也沉沉的,竟不知不覺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