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不會是真的吧?”
“讓他們趕緊回家,你也是,我去通知其他人。”
她聽著外麵慌亂的聲音,又看了看兩人,從兩人堅定的眼神中才開始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她不情願的將手機還給兩人。
她漸漸變了臉色,眉毛擰到了一起,眼睛裡迸發出尖刀一般鋒利的光,大聲的嗬斥: “這次算你倆運氣好,回去給我寫個五千字檢討,在開學我要收。”
“我們會的,謝謝老師。” 說著,兩人一下抽走了手機。
“快走吧!” 她揮了下手趕兩人離開。
兩人暗自欣喜,巴郎打開手機,看著冷清的消息框又陷入了沉默,父親已經連續多日沒回他的電話和消息了,這讓他頗感擔心,現在連見父親一麵都成了奢望。
大廳裡人頭攢動,但在他的腦海裡卻聽不到一點聲響,這種感覺讓人孤獨。
操場上傳來汽車聲,透過窗戶,學生們看見有大巴車和軍車駛來,它們就停在教學樓門外,車上下來三四名身穿隔離服的工作人員,顯然他們是來接學生的。
“收拾完行李的學生和老師,迅速到樓下集合,收拾完行李的學生和老師,迅速到樓下集合。” 樓下的保安用擴音器喊道。
“走吧,晚了就走不了了,趕緊離開這裡。” 孫馳的眼神忽然變得清澈,他拽著巴郎的衣袖向樓下跑去。
一時間操場上彙聚來了各類人群,有保安,老師和學生,甚至連食堂工作人員都提著大包小裹的行李趕來。災難當頭,誰都想第一時間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穿著隔離服的工作人員有條不紊的安檢著每一位人員。所有人員全部登車後,他們挨座發放著口罩和隔離眼罩,嘴裡念念有詞的說: “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請大家務必帶好口罩和眼罩,中途不要取下,謝謝合作。”
車廂內所有人都處於神經緊繃的狀態,他們麵麵相窺,有的哀愁,有的欣喜,甚至還有人提前計劃起了隔離生活。
巴郎望向窗外,看見了準備登車的李老師,他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她。她也看見了他,兩人四目相對,她感知到了災難的來臨,但卻又無可奈何。
夜晚,巴郎所乘坐的大巴車來到了茶樹鎮郊,但這裡已經被趕來的軍隊封鎖。
他們在高速路上設置了混凝土路障和圍欄,圍欄後還停泊著各式各樣的裝甲車。路邊每隔十米就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在執勤。天空不斷直升機飛過,整個進鎮的路口儼然變成了一座戒備森嚴的鋼鐵堡壘。
在路口,軍人用醒目的LED屏寫著 “警示牌以內為致命流感區,為了您的安全請勿靠近,擅自闖入者後果自負。”
看見路口戒嚴,司機開門下車,遞上了通行證明和健康碼。“同誌,我們是市中學校的,車上有幾個學生住在這裡,現在能進嗎?”
士兵一邊看著文件一邊說: “抱歉,前麵發生食人事件,這條路被封鎖了,要進鎮的話你們得繞行。”
“鎮子裡現在安全嗎?” 司機繼續問。
“我不知道,但是要進鎮的話前麵還是需要檢查,而且程序更繁瑣。況且我們在鎮外設立了隔離站,想進鎮子必須先隔離,你們要是進去的話就出不來了。”士兵告誡道,然後將一紙證明疊好還給了司機。
“那怎麼辦,車上還有彆的地方的學生需要送,你們能幫忙送進去嗎?”
“抱歉,我們無法提供幫助,但是你可以讓他們先下來,我們會把他們送到鎮外的檢查站。”
“那樣也好,就麻煩你們了。” 司機感謝道。
“應該做的。” 士兵回應道。
司機收起證明,走回大巴車,朝車內喊道:“所有住在茶樹鎮的同學收拾東西下車。”
原本靠在車窗上沉睡的巴郎聽見呼喚後猛的驚醒,他趕緊擦了擦嘴邊的口水準備下車。
在他要下車時,坐在一旁的孫馳突然拉住他,嚴肅地說: “切記,兄弟。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地方給我發個信息。”
“我會的!” 說完,他大步流星的走下了車。
在士兵的安排下,巴郎和幾名同行的同學乘坐著軍車朝檢查站的方向駛去。烏雲遮住了月光,吹過臉龐的風夾帶著血腥味和腐臭味。
軍車一路行駛,巴郎側視著街區外的慘象,他被震撼到了。眼前的一切讓他既熟悉又陌生。灰色的路麵上停屍袋堆積如山,街區道路兩旁的護欄和路障上掛滿了已經被射殺的感染者,它們與寬闊的馬路、報廢的汽車交織在一起,竟然並不突兀,仿佛這些東西天生就該在一起。這種感覺讓人奇怪。天空上飛著各式各樣的直升機集群。他們在附近執行偵查和運輸任務。
突然,車上的無線電響起: “所有空閒單位請注意,臨濱大橋附近發現大量感染者,它們已經突破了外圍防線闖進了鎮中心,目前外圍隔離站也處於失聯狀態,所有空閒單位收到後立即前往支援。”
“眼鏡蛇小組收到,正在前往支援。”
“灰熊小組收到,正在前往。”
聽著無線電裡傳來鎮子失守的消息,巴郎的內心惴惴不安,他心急如焚地問道: “叔叔,我們還能回得去嗎?”
士兵急喘著回答: “孩子,你們目前回不去了,鎮子失守了,我現在給你送到這附近的檢查站,你們先在那裡避一避....” 士兵話聲未落,橫禍就不期而至,突然有一輛垃圾車從十字路口的另一邊飛快駛來,像一顆高速潛行的炮彈一樣撞在了軍車側麵。頓時金屬扭曲、玻璃碎裂,巴郎緊緊抱住背包,在巨大的震蕩中昏了過去。
他仿佛跌進了深淵,眼前是無邊黑暗,偶爾有鮮紅的火焰從眼前閃過。他想挪動身體,卻似乎被枷鎖套牢,無法動彈。忽然,耳邊傳來感染者的嘶吼聲,聲音一次比一次響,那聲音似乎來自深淵之外。他覺得呼吸困難,快要被憋死在這扭曲的車內。
此刻車外的世界一片狼藉,人們像是被猛獸追殺的羚羊,驚慌失措卻不知該逃向哪裡。
視線模糊間他透過布滿裂紋的玻璃,看見幾個躺在地上的同學正在抽搐,那是即將轉化為殭屍的信號。
忽然,從遠處傳來了爆炸聲,一輛車子失控撞向了加油站,爆炸所產生的衝天大火夾雜著濃煙向上滾滾升騰。衝擊波瞬間震碎了周圍的玻璃,成片的房屋也接連不斷地坍塌,碎裂的鋼筋混凝土如同流星雨般紛紛墜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倉皇逃竄的人群。殷紅的血光四處飛濺,濺到了支離破碎的圍牆路燈上。幾個全身被燒著的男人慘叫著從火焰裡走出,沒走多遠便被燒死在地。
街道的儘頭槍聲迭起,幾名士兵以裝甲車為掩體,據槍朝醫院裡不間斷的射擊,槍口乍出的火光映亮了周圍的高牆,彈殼被拋在空中猶如死亡的舞者。
槍林彈雨下,牆壁上如同魔窟開花。感染者們身著病號服,咆哮著從黑暗裡衝出。它們的下顎,衣服和雙手上都染滿了鮮血,怒睜著那雙血紅的眼睛,如同從地獄裡跑出來的惡鬼。它們無視了迎麵而來的子彈,被射中後性情反而變得更加癲狂。它們的速度很快,轉眼間便衝到了人們的麵前,有些戰士還沒來的及做出反應就被這幫惡鬼撲倒。隻見三四隻感染者趴在一個士兵的身上撕咬。他們的身體被感染者瞬間扯得稀碎。
巴郎蜷縮在軍車的後座上,他扶著後車座慢慢爬起。他的視線內一片模糊,腦袋裡嗡嗡做響,他隱約看見外麵的火光正在蔓延,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倒在地上痛苦的掙紮。
駕駛位上到處都是血跡,中間的擋風玻璃已經被撞凹,玻璃碎碴散落在士兵身上,他搖晃著他說: “叔叔,你沒事吧?” 他搖了搖後才發現他早已死去,他滿麵鮮血,被安全帶橫掛在車中,額頭的傷口處還在往下滴著血。
“哦,該死。” 看見士兵死去他慌了,他扶著車座,使勁蹬踏車窗,兩記重腳之後玻璃碎裂開來。車外人們驚恐的叫聲越來越大,他踉踉蹌蹌地從車窗爬出汽車,正要回身,突然,一隻腐爛乾枯的手從他背後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他扭頭看去,那是一隻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老鬼,它全身破爛,滿是塵土。頭發掉的隻剩幾簇,麵部已經乾癟腐爛,眼球掛在了眼眶上,眼眶裡結滿了蜘蛛網,口腔裡散發著惡臭,那味道就像是從棺材裡帶來的。
“啊!” 他被嚇得失聲尖叫。他拚了命的想掙脫束縛,可無奈這隻老鬼的力氣的很大,一下就把他摁在了車上,嚎叫著想要咬開他的脖子。
千鈞一發之際,殷澄從小巷裡衝出,他手持著一把鋒利的軍刀,一刀就捅穿了感染者的腦袋,老鬼重重倒地。第一次和感染者親密接觸,巴郎一時驚魂未定。他被嚇得失了智,直勾勾的盯著躺在地上的屍體,癱坐在地。
“喂,小鬼!你沒事吧?” 男人搖晃著他,大聲喊道。
在男人搖晃下,巴郎的神智逐漸恢複,他看著眼前這位陌生的男人,直愣愣地說:“我沒事。”
“你還能走路嗎?” 男人繼續問。
巴郎猛地點頭,說道: “能!”
“這裡太危險了,咱們快走!” 男人疾聲厲色的說道,說著從路邊又撲來了一隻感染者,男人迅速做出反應,一個閃躲避開了來襲的感染者。又在轉身的瞬間抓住了感染者的衣領,男人手臂發力一下將感染者拽到了自己懷裡,他死死地攥住了它的頭發,一刀插進了它的脖子。鮮血瞬間從它的頸脈噴出,感染者即刻斃命。
看見眼前的一幕,巴郎被嚇得呼吸困難,戰戰兢兢地對男人說:“我的天,你……你殺了他。”
男人自己也被驚嚇得呼吸錯亂,他轉身想要伸手拉他起來。“快起來,讓我們離開這裡!”
看著地上死去的感染者,巴郎更加忌憚眼前這位陌生人。他一邊搖頭,一邊拚了命地向後移,想遠離這位殺人如麻的惡人。
男人也看出了其中的誤會,收起了軍刀,不停地解釋道: “你聽我解釋,我隻是想幫你,它們已經不再是人類了,剛才它們是想吃了你。”
巴郎看著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看遠處正爬在路人身上進行撕咬的感染者,他雖然將信將疑,但也意識到了這裡危險,他把手伸給男人。男人拉起了他。
“讓我們離開這裡吧!” 說著,男人又拔出了軍刀,“你要跟緊我,我帶你個安全的地方。”
“好!” 巴郎回答。
“走!” 男人一聲令下,兩人一齊衝進小巷向遠方跑去。
街道上一片混亂,隨處可見火光與屍體。人們在四散逃亡。路上的感染者越來越多,幾乎每一秒鐘都有人被撲倒在地,然後被撕扯得血肉模糊。爆炸聲和槍聲響徹小鎮的上空,今夜注定是災難的一晚。
兩人跑出小巷,隻見一輛警車撞在了路邊,後座一隻帶著手銬的感染者正在啃食警察的皮肉,警察的佩槍就被他死死的攥在手上,看來他直至死去的那一刻都沒開出那一槍。
男人瞥見了警察手裡的槍,他心動了,在男人眼裡,他今晚可以得到一把很好的防身武器。男人命令男孩退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前去取走武器。
他走到警車旁邊,看著感染者正抱著警察的腦袋啃食,他將刀尖對準了感染者的腦門,狠狠地捅了進去。感染者瞬間斃命,一頭栽倒在警察的肩膀上。但男人沒有放鬆警惕,他又將刀捅進了警察的太陽穴,以免它屍變坐起,確定兩具屍體徹底死後,男人才拿走他的佩槍和子彈,還有他腰間的對講機和副駕駛裡的地圖,將其收納進了單肩包。確認車內沒有可利用的東西後男人轉身離開。
“走這邊!” 男人快速找到一條出路,兩人穿過鐵門迅速往裡跑。巷子裡出現了一男一女兩個感染者,他們從黑暗中鑽出,猛地撲了上來。男人開槍打爆了這兩個家夥的腦袋,可槍聲又吸引來了其他感染者。
“快點,就快到了!”男人喊道。他帶的這條路通向一個歌舞廳,歌舞廳的後門可以直通向一幢公寓,這是唯一的活路。
巴郎累得快要虛脫,而更讓他難以堅持的是心中的恐懼,這黑暗之中,他們隨時可能喪命,而且死狀淒慘。在他的人生中從未經曆過如此險境,他不知今晚能不能逃過一劫,但這種事情隻能問上帝,上帝也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