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美妾 葉信言 13173 字 4個月前

柳姑娘的事,是一樁有些荒唐的意外。

裴元洵對彆人的私事不感興趣,隻要人沒有性命之憂便好。

不過,薑沅說的那些話,他還是原話轉達給了驛丞。

而驛丞聽完,心虛地抹著額上冷汗,待柳姑娘喝藥好轉之後,便親自將人送了回去。

東遠回到驛館時,天色已經大亮。

他跳下馬車後,直奔將軍的屋子。

房內,裴元洵負手靠窗站著,桌子上豐盛的早食一口未動。

將軍一向情緒內斂,沉穩持重,他此時在想什麼,東遠猜不出來。

但方才他從丁末嘴裡套出來的話,是一定要想法子告訴將軍的。

東遠思忖著道:“主子,薑大夫已經回保和堂了。”

裴元洵沒有回頭。

隔了片刻,淡聲道:“好。”

過了會兒,沉冷乾啞的嗓音又傳來:“她的身份你知道了,過往之事不可再提。”

不消將軍吩咐,東遠對這事自有分寸。

姨娘如今是清遠縣有名氣的女大夫,若是被人知道她曾是將軍的妾室,傳出去,還不知會有人怎麼議論她。

東遠道:“薑大夫是杏林之家出身,本身還有醫學的底子在,兩年未見,她已經是清遠縣醫術高明的女大夫了,那崔公子也是人人稱道的大夫,祖上都是醫者,在清遠縣的口碑很好。”

裴元洵的黑沉眼眸不辨情緒,剛勁修挺的長指卻不自覺握緊。

東遠提醒得沒錯。

他們自小相識,是有很多共同語言,於學醫治病方麵也是誌同道合。

想起那一家三口的畫麵,裴元洵隻覺得心口沉悶,喉頭發堵,幾乎難以呼吸。

他煩鬱地閉了閉眼眸,沉聲道:“即刻收拾東西,前去甘州......”

話未說完,東遠的話又冷不丁響起。

“主子,說起來,這學醫治病也不容易,那崔大夫年紀輕輕一直未成親,薑大夫也是一心撲在診治病患上,我想,薑大夫兩年內醫術便如此精進,跟這勤學奮進的態度分不開乾係......”

裴元洵驀然一愣。

他轉過頭來,沉冷眸底遽然閃過一抹訝異。

“你是說,崔文年沒有成親?薑沅也沒有嫁人?”

主子銳利的視線直盯過來,東遠下意識立正站直,重重點了點頭。

裴元洵沉默起來,驚訝欣喜之後,茫然不解又很快湧上心頭。

她沒有嫁給崔文年,那她的孩子是誰的?

打聽出這件事並不難。

長街上,保和堂對麵的茶館二樓,隻消點上幾壺好茶,夥計便竹筒倒豆子般儘數道來。

“您問薑大夫啊?她可真是人美心善,去年我家剛生下的二丫頭天天晚上哭,我還以為是撞了邪,正巧薑大夫知道了,她隻是隨便揉了幾下丫頭的肚子,還讓我們勤抱著丫頭曬太陽,不用吃藥針灸,丫

頭就好了!她連一文錢的診金都沒收!”()

意識到話題有點跑遠,夥計嘿嘿一笑,又道:薑大夫給小兒看病高明,她自己的姑娘也養得活潑結實,姑娘長相隨她,大眼睛雙眼皮,彆提多好看了!孩子是她去年生的,眼看就滿一歲了,不過說起來也有些可憐,這孩子是遺腹子。她丈夫戰死,隻給她留下這麼個孩子,孤兒寡母的,婆家一定是容不下她,才把她趕了出來,不然山高水遠的,她乾嘛來投奔親友,一個女人,多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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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後,夥計一臉心酸的同時又有些氣憤。

不知他接下來還要說出什麼話來,東遠及時起身,帶著他走出雅間。

室內,裴元洵垂眸望著一盞清茗,神思半天回轉不過來。

那戰死的丈夫,一定是指他無疑。

可遺腹子......

他突地想到了兩年前住在客棧的那一個雨夜。

那一晚,他擁她在懷,床笫纏綿間,極儘所能。

而她吃過酒釀圓子,一直醉意朦朧,也許是第二天,她忘記了夜裡的事,也沒有喝下避子湯。

裴元洵緩緩抬眸,幽黑深沉的眸底,不動聲色間染上一抹訝然的驚喜。

可驚喜之後,一種難過自責的情緒如洶湧波濤當頭撲來,沉甸甸壓在胸口,讓人心如芒刺,痛不可忍。

她不是為了崔文年才來到清遠縣。

而是在將軍府的幾年,無數的忽視、勞累、苛責、失望、無奈累積在一起,在他打算要娶妻的時候,她深覺磋磨無望的日子沒有儘頭,無法訴說的傷心委屈達到頂點,才隻好假死離府,到此落腳。

一切都是他的錯。

身為她的丈夫,他沒有嗬護她,關心她,反而一味地要求她乖順懂事,體貼溫柔,她才不得不咽下所有苦澀,努力按照他希望喜歡的模樣表現。

如今她自由自在,沒有束縛,不用再重複以往的心酸勞苦,所以笑容才格外輕鬆燦爛。

一日夫妻百日恩,難道她心中已沒有半點舊情,沒有半點對他的留戀不舍?

不,他相信,即便她決意離開將軍府,在她內心深處,對他的感情不會有變,不然,她為何孤身一人還要堅持生下他的孩子?

他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她看他的眼神,那眸光灼灼的喜歡愛慕是無法掩飾的。

那麼,待他找到合適的時機表明心意,保證以後不再讓她受委屈,也許不久,便可以將她們母女接回府中。

直坐在原處靜默了兩刻鐘,裴元洵激蕩的心緒才緩緩撫平。

他站起身來,透過雅間的窗隙向外看去。

一輛馬車在保和堂停下,車上的人著急忙慌地下來,小跑著走進藥堂,像是去請大夫出診。

片刻後,薑沅隨著車夫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拎著藥箱緊追在她身後。

兩人上了車,馬車很快駛離出視線所及之處。

裴元洵收回視線,靜立片刻,轉身向樓下走

() 去。

~~~

傍晚,日頭還未落下,緋紅餘暉鋪滿天空。

桂花巷外,一群蹣跚學步的孩童,咿咿呀呀地追著蜻蜓玩。

寧寧剛學會走路,步子還不穩當。

看到彆人在追蜻蜓,自己也揮舞著小手要去攆,胡娘子不放心地撒開了手,寧寧小跑幾步,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胡娘子心疼地跑過去抱起她,道:“乖寧寧,摔疼了沒有?”

寧寧揚起小拳頭,呼呼吹幾口氣給自己止疼,仰起小臉笑著搖了搖頭。

該到用晚飯的時辰,一群玩耍的孩子慢慢散了,胡娘子怕她再摔了自己,哄著道:“待會兒娘親要回來了,我們先去給娘親做晚飯好不好?”

寧寧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飛來飛去的蜻蜓,小嘴抿了起來。

似乎在思考到底是繼續捉蜻蜓,還是先回家等娘親。

胡娘子打算再哄一哄寧寧,還沒說話,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男人從巷子口走了過來。

胡娘子看了他一眼。

這個男人身材高大,長相不俗,但從未見過,麵生得很,不像清遠縣的人。

胡娘子霎時警惕起來。

方才一群照看孩子的娘子悄悄議論,說是要當心偷賣孩童的人販子出沒,這個男人她從未見過,該不會是偷孩子的吧?

這巷子裡雖說有三戶人家,可另外兩戶根本沒人住,薑大夫的家宅還在桂花巷的儘頭處,這人看著力氣很大,萬一他要從她手中奪走寧寧,她可是沒法子的。

胡娘子這樣想著,便趕緊抱了寧寧往巷子裡走。

裴元洵大步走來。

隻不過還未來得及走近,便看到那身穿靛藍裙衫頭戴包巾的婦人抱起孩子,腳下生風般跑到了巷子儘頭處。

而她懷中的孩子,還在眼巴巴地望著空中飛舞的蜻蜓,著急地揮著小手。

很快,院門在眼前重重緊閉。

清晰的哢噠響起,是門閂落下的聲音,接著還有一聲聲狗吠響起,似乎對著門縫朝他齜牙狂叫。

裴元洵頓住腳步,清冷神色微變。

片刻後,尷尬無措地握了握長指。

他已知道,眼前這宅子是薑沅住的地方,方才那婦人抱的孩子,正是他與薑沅生下的孩子。

隻是沒料到,初到這裡,竟然吃了閉門羹。

那婦人對他滿心戒備,顯然叩門也無用。

如此以來,他隻能先耐心等待薑沅回來。

日頭西沉。

巷口規整平直的青石路麵,餘暉泛起的光澤消失殆儘。

薑沅踏著最後一抹光線,腳步輕鬆地往桂花巷走來。

今日出了一趟急診。

許知縣的夫人近日胃口不好,身虛體乏,晨起時竟還不小心暈倒在地,診治過後,才發現夫人中年得子,已有三個月的身孕。

知縣夫人身體並無大礙,隻是與許知縣成婚多年膝下一直無子,現下竟

然意外懷上孩子,虛驚之後喜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