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美妾 葉信言 14595 字 7個月前

回興州的一路上,足足兩刻鐘,嚴鈺坐在馬車裡,沒敢再說一句話。

那外頭沉甸甸的視線時不時打量過來,薑沅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等到了興州,嚴鈺連看都沒敢看裴大人一眼,便飛快跳下馬車回家去了,

薑沅也下了車。

裴元洵繼續沉默無言地騎馬立在一旁,他沒有開口,臉色也不大好看。

雖然嚴鈺說得其實也沒什麼錯,但背後說人壞話,被人抓了現行,總歸是不大好的。

薑沅試圖為嚴鈺找補,便道:“嚴姑娘心直口快,還請裴大人不要計較。”

裴元洵翻身下馬,垂眸看著她,略一頷首,淡聲道:“我向來不是小肚雞腸之人。”

他這樣說,就是不會在意的意思了,薑沅放心地點了點頭。

不過,那李大夫和東遠好像沒有跟他一起回興州,此次隻有他一個人回來,薑沅奇怪道:“將軍為何與我們同行?南縣的事務您已經處理完了嗎?”

裴元洵垂眸沉沉地看著她。

她染了疫病,現在已經恢複得不錯,那雙清澈瀲灩的眸子依然神采奕奕,隻是臉頰消瘦了些,臉色也有些蒼白。

不過,一路回來她並沒有什麼不適,這樣一來他也就徹底放了心。

他沉默一會兒,道:“興州有些事,待會兒還要返回南縣,等忙完南縣的事務,我再來看寧寧。”

他說完便打馬離去。

駿馬揚起四蹄,濺起一層如煙薄塵,馬背上肅挺的背影消失在遠處。

薑沅很快收回視線。

這麼多日沒見到寧寧,她思女心切,便加快腳步向青魚巷走去。

~~~

幾日後,因南縣疫病防治成功,劉知府要為杏林醫署的大夫們舉辦一場慶功宴。

帖子送到裴家祖宅時,東遠看到主子已沉臉經坐在鏡子前足有小半柱香的時間,期間動都沒動一下。

要擱以往,主子是從來不會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將軍劍眉星眸,高鼻薄唇,臉頰線條淩厲,又慣常不愛笑,所以給人不易親近的冷硬模樣,但那張臉,左看右看,除了不夠溫和外,那長得也算是十分俊朗的。

過了許久,東遠看到主子動了一下。

他伸出大掌,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似乎對自己的衣袍不太滿意。

東遠不覺得主子的衣裳有什麼不好。

雖說將軍的衣裳樣式很簡單,除了官服,常穿的都是墨色之類的深色衣裳,那頭發,也一向都是以墨色發冠束起,但這種顏色的衣服和發冠,與主子冷硬的氣質是十分相稱的。

不過,隔了片刻,裴元洵看了看鏡子,對東遠道:“今天不戴發冠,綁一條藍色的發帶。”

東遠驚愕不已,躊躇片刻後,他還是照做了。

綁好發帶,裴元洵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一番,沉聲道:“發帶要留長一些,顯

得飄逸一些。()”

東遠無言片刻。

他重新走近了,把主子的發帶調整一下長度,好讓那發帶能夠垂在身側,行走間可以顯得瀟灑俊逸。

裴元洵站起身來看了看自己的衣袍,擰眉道:今天不穿黑色的外袍,換一件藍色的。№[(()”

衣櫃裡藍色的外袍不多,隻有兩件,一件是淺藍色,另一件是深藍色的。

裴元洵看了幾眼,劍眉蹙起,對東遠道:“哪件顯得年輕?”

那件淺藍色的是對襟翻領的,穿上顯得年輕,但氣勢上不夠威嚴。

東遠想說深藍色的更適合將軍,但話還未出口,隻見主子自顧自點頭道:“就穿這件淺藍色的吧。”

待他換好衣裳,裴元洵垂眸看了看,好像很滿意的模樣。

他看了眼東遠,似乎又想起什麼,道:“那個姓季的,你可摸清他家的底細了?”

這幾日共同呆在南縣,少不了同席共飲,言語攀談間,對季公子的家事,東遠與李修早摸得一清二楚。

東遠道:“主子,都已知道了,不過,我想,譚醫官應該比咱們更清楚。”

裴元洵低嗯一聲,道:“我明日會去拜見她。”

慶功宴在杏林醫署旁的雲客來酒樓舉行。

這酒樓前樓後院,前麵的樓高三層,是接待低於十人以下的顧客的,若是人多,就安排在後院大一些的雅廳內。

這次參加慶功宴的人,有劉知府,裴大人,李修,興州府兵安指揮使,南縣的雷縣尉,還有杏林醫署的大夫,南縣醫堂的張醫正等人,人數眾多,便選在了雲客來後院的雅廳。

這雅廳的擺設很像大殿,除了幾張黑色案幾擺在正中首位,其餘的,則呈一字型排在廳內兩側,入席的客人每人麵前一張酒桌,上菜的時候,則分桌而食。

薑沅與嚴鈺是一起來的。

她們到的時候,除了劉知府,安指揮使,裴元洵等幾位官員,其他人都已經入位坐下,在大廳右側有兩個空餘的座位,是專為她們兩個女大夫留的。

不過,廳內來赴宴的人雖多,薑沅卻一眼看到了季秋明。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錦袍,發束玉冠,顯得和以往的氣質不同,溫和之餘,還多了幾分疏冷穩重。

見到她和嚴鈺過來,季秋明起身請她們入座,三人的座位挨著,嚴鈺坐在他們兩人中間。

待坐下後,嚴鈺打量季秋明幾眼,一臉不可思議道:“季大夫,你怎麼回事,今日為什麼穿成這樣?”

季秋明沒有像以前那樣微笑,而是端正地坐直身體,臉色肅然冷凝,隻沉聲道:“嚴姑娘不必多問。”

嚴鈺覺得他今天十分莫名其妙。

她懶得理他,而是轉頭小聲跟薑沅嘀咕道:“季大夫他這人什麼都好,長得不錯,為人風趣,醫術也好,那神醫的名號也不是白來的。他平日就喜歡研究各項疑難雜症,一心撲在醫術精進上,這估計就是比我們多在南縣呆了幾天,研究那麻風疫,研究出走

() 火入魔的毛病了。”

嚴鈺這樣編排他,薑沅忍不住輕輕笑了笑,不過,她覺得嚴鈺推理得並不一定對,至少,季大夫這一身打扮,看樣子是費了心思的。

過了一會兒,看薑沅一直沒作聲,季秋明隔著嚴鈺跟她搭話:“薑大夫,你最近幾日在做什麼?”

南縣的疫病診治告一段落,自回來後,薑沅便如常去了杏林醫署,這幾日除了和師傅打過幾次照麵,剩餘時間則是呆在家裡陪寧寧。

她如實說了後,季秋明點了點頭,沉聲評價道:“如此甚好。”

他說話似乎惜字如金,以往能說上一大段,今日不知是嗓子疼還是怎麼回事,每次隻肯說幾句話,或者幾個字,薑沅秀眉蹙起,關心道:“季大夫,你沒事吧?”

她主動關心他,明豔的臉龐還有些擔憂的模樣,季秋明微微揚起長眉,下意識摩挲著腰間的玉環,頷首淡聲道:“無事,多謝薑大夫關心。”

他這樣說,應該是身體無恙,薑沅看了他幾眼,便不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劉知府、安指揮使等幾人簇擁著一位身穿藍色錦袍,綁著藍色發帶的男子走了進來。

那人身姿高大挺拔,看著眼熟得很,隻是那衣裳的樣式不曾見過,薑沅猶疑地看了好幾眼,最後才確定,那人竟是裴元洵。

她不由意外地瞪大了眼。

他那淺藍色錦袍是寬幅大袖,行走間發帶緩緩飄動,而幾位官員跟他低聲攀談期間,他始終揚唇微笑,時不時還溫聲說著什麼,那劉知府似乎沒見過他這樣,驚得連話都說不怎麼利索,頻頻拿衣袖拭額上冷汗。

薑沅看了他一會兒,便表情複雜地收回了視線。

沒多久,慶功宴開席,劉知府擦完額角的汗後,請裴將軍為眾人說上幾句話。

這次疫病,他以軍法監管南縣,無論從官職,還是功勞來說,理當都該發言一番的,裴元洵點頭應下。

東遠侯在不遠處,時刻注意主子的一舉一動,儘心儘力地履行自己的貼身小廝職責。

據他所知,要擱以往,這種場合下,將軍會不苟言笑地環視一圈,寥寥幾句肯定大家的功勞,然後端起酒杯率先一飲而儘,而後便會入席歸座,讓眾人開始宴飲。

不過,將軍今日倒是顯得十分有興致多說幾句。

他展眸看了眼廳內眾人,微笑著道:“今日參宴的,都是在疫病中的有功之人,有我們杏林醫署和南縣的大夫,也有府兵吏員。首先,我要衷心地稱讚各位大夫,諸位不懼疫病,不辭勞苦,精神可嘉,那麻風疫病雖然可怕,卻沒想到,諸位更是能醫妙手,把那疫病打得片甲不留,狼奔逃竄,再不敢戀戰片刻。而除了大夫們,我們各位府兵差役也功不可沒,你們堅守軍令,忠心職守,正是因為你們,南縣的疫病才得以儘快清除。各位表現得實在出色,裴某實在無以為敬,今日,就吟詩一首,以表慶賀。”

就在吟詩那兩個字落下後,東遠以為自己聽錯了,頓時瞪大了那雙眼睛,而與此同時,他

下意識看了一眼與主子隔了幾個席位的薑大夫,她的表情也分外震驚,而且,薑大夫方才似乎吃了幾口酒釀圓子,就在主子話音落下的時候,她那攪著酒釀圓子的調羹,似乎定在了碗裡,許久沒再移動。

裴元洵揚眉一笑,拂袖起身。

他環視一周,銳利視線蜻蜓點水般落在薑沅身上,看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方向,他便悄然收回視線,麵向眾人微笑朗聲道:“月黑冷風緊,疫病夤夜至,能醫皆出爐,衛兵披甲至,巾幗述藥方,須眉不遑讓,兵刃方出鞘,麻風遁無形,金烏當空掛,南縣複回春。”

吟誦完畢,贏得廳內一片叫好聲不絕。

就在東遠以為主子的表現到此為止時,隻見他家主子沉吟片刻,長眉一挑,笑道:“不如,裴某留下墨跡,也算是不負諸位今日相聚於此了。”

他說完,劉知府立刻差人過來呈上筆墨紙硯。

裴元洵撩開寬幅大袖,當場揮毫潑墨,寫下詩作。

廳內的不遠處,薑沅坐在酒案之後,一向溫婉柔和的臉龐表情十分複雜。

半晌後,她低下頭默默吃了幾個酒釀圓子,好壓一壓心頭難言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待幾位官員依次說了幾句後,劉知府主持道:“此次疫病防控,季大夫和薑大夫功不可沒,現在,就請季大夫做為大夫的代表,為我們大家致言幾句。”

話音落下,季秋明站起身來,默然環視一周。

就在薑沅勾唇看著他,以為他會向以往那樣侃侃而談時,他卻隻是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端起酒桌上一大海碗酒,沉聲道:“季某敬各位一盞,萬千言語,儘在酒中。”

他把酒端到近前,仰首一口飲儘,那利落飲酒的姿態,引起一片叫好聲。

看他飲酒的模樣,薑沅實在愣了許久,她還以為,季大夫是那種溫雅風趣的公子,不會以這種豪爽的姿態飲酒呢。

不過,喝完酒後,季秋明環視一周,視線與她對視片刻,唇畔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片刻後,他轉過去,麵向眾人道:“季某獻醜,想給諸位耍一套拳法。”

話音落下,嚴鈺忽地扭過頭來,滿臉震驚得對薑沅道:“我耳朵沒出毛病吧,他要乾什麼?練拳?”

薑沅也十分意外,不過她剛才聽得很清楚,便點了點頭道:“沒錯,季大夫,他是說要打拳。”

就在兩人說話間,季秋明已離開席位,來到廳內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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