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美妾 葉信言 12465 字 4個月前

幾日過後,興州,知府宅邸。

劉夫人躺在床榻上,隻覺得肚腹發脹,那疼痛一陣一陣地襲來,她渾身冒了幾層虛汗,卻半點力氣都使不上。

她中年又再懷一胎,之前待產時,都是由薑沅給她把脈看診,現在她要生了,便一早打發人去請了薑沅過來,此時,薑沅就在她床榻旁守著,除了她,還有接生的產婆,服侍的丫鬟,人倒是不少,就是她那一心撲在公務上的知府丈夫,到現在還沒回來。

劉夫人想到這裡,就一邊哎呦著說疼,一邊埋怨起來:“他怎麼還不回來?抓那些殺千刀的山匪,難道就比老婆生孩子還重要?”

劉夫人胎位是正的,就是孩子大了些,不好生,她此時要積攢力氣,也不易動怒,薑沅便溫聲道:“已經差人去稟報劉大人了,想必大人正在回來的路上,夫人喝口參湯提提神,待會兒用力的時候還多著呢。”

劉夫人聽她的勸導,喝了參湯之後,她便重又躺下。

過了一會兒,那肚腹襲來的疼痛比以往更加劇烈,劉夫人抹著眼淚大聲喊疼,她的孩子已露出頭來,可以看到一點烏黑的發頂,不過,孩子確實太大了些,腦袋大了一圈,肩膀也寬,卡在那裡,不容易生出來。

薑沅道:“夫人,你按照我的指示做,每次肚腹疼痛,便用力深深吸氣。還有,為了你順利生下孩子,也為了你的身體能及時恢複,我會剪開一道側口,等孩子生出來,再給您縫合上,有些疼,你忍忍。”

說完,她拿出一枚丸藥來,讓劉夫人含在舌底,那丸藥可以止痛,能夠減輕一些生產的痛苦。

劉夫人十分信任她的醫術,便配合地照做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後,一聲嘹亮的嬰啼傳出房外,隨之而來的,是劉夫人虛弱卻歡喜的聲音。

劉知府終於趕在這一刻回來,聽到夫人與孩子都平安的聲音,他提起的心終於放鬆下來。

沒多久,薑沅與產婆一前一後從房內走了出來。

知府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產婆連聲恭喜,劉知府笑容滿麵地捋著胡須,道:“辛苦兩位了,劉某感激不儘。”

薑沅笑了笑,道:“大人,夫人現在需要您的陪伴,不過,您剛從府外回來,還是先換衣淨手,再去抱孩子。”

她叮囑得甚是詳細,劉知府點頭應下。

不過,進房看夫人孩子之前,他突地想起什麼,忙道:“薑大夫,你稍等片刻,我有事要跟你說。”

沒多久,劉知府挨了一頓劉夫人的抱怨嗔怪,臉上帶笑地走了出來,不過,他那點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見,眉頭重又擰了起來。

薑沅猜測,劉知府發愁成這樣,興許是因為山匪的事。

雖然她沒有親眼見過那些山匪,但偶也聽彆人說起過,興州北邊的山上有十八寨,那十八寨子裡都是山匪,他們經常打劫過路的商隊,官府每年倒是都去除匪,隻是打一陣,那山匪便跑到深山裡去,等府衙收了兵,他們便重操舊業,那

些山匪都是當地土生土長的山民,對那深山的地形尤為熟悉,府衙兵力和經費有限,耗不過他們,也不熟悉那裡的地形,導致每年剿匪都無功而返。

不過,那劉知府留下她,倒跟平匪的事完全無關,他沉吟片刻,道:“薑大夫,京都禦醫堂缺少女醫官,前日發了調令過來,要興州推選一人,你跟隨譚醫官修習這麼久,防治南縣疫病又立下大功,說來說去,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於你,再說,我們這裡,也沒有比你醫術更好的女大夫了,這個人選非你莫屬。這個調令是魏王殿下親自下的指示,事情重大,不容疏忽,本官打算推舉你去,你意下如何?”

那禦醫堂是專為皇室宗親,朝廷重臣看病的,能進禦醫堂,不但有品階,診金收入更不必說,那是莫大的榮幸,是多少大夫擠破頭都想去的地方。

但薑沅想了一會兒,道:“劉大人,京都不乏名醫聖手,我隻想呆在興州跟隨師傅修習,待修習期滿,我還會回清遠縣,所以,抱歉,請大人另外再找合適的人選吧。”

她這樣拒絕,劉知府也不好勉強,他捋了捋胡須,道:“既然這樣,本官再想辦法吧,薑大夫是不可多得之人才,能留在地方為百姓看病問診,也是好事一樁,本官是佩服的。”

但是,僅僅隔了一日,京都卻又發了調令過來。

這次那調令卻指名道姓要薑沅即刻去禦醫堂報到,其上不但有魏王殿下的親筆署名,還有官家的朱批,若再不去,便是抗旨不遵,這一回,薑沅是再沒辦法拒絕了。

薑沅擇了一個適宜出行的日子,拜彆恩師好友,收拾好家裡的行李,從鏢局雇了兩個鏢師護送她們去京都。

那兩個鏢師,一個趕馬車,薑沅、寧寧和胡娘子都坐在馬車裡,另一個則趕著板車,板車上裝得都是她們的行李用物,有好幾個大箱籠,用麻繩捆結實了,上麵再覆一層油紙,以免路上遇到刮風下雨的天氣。

三日之後,接近傍晚時,她們的車馬行到興州北部靠近興雲山的地方。

興雲山高低起伏,連綿不絕,遠遠望去,像一座靜默潛伏的幽黑巨獸,那常有匪亂的十八寨就在深山之中,而她們要北上京都,若走陸路,就必得從興雲山中間的官道上過。

薑沅不了解那些山匪,那兩個鏢師常在這條道上護送商隊,對那些山匪倒是頗有了解。

據他們所說,那些山匪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事規矩,他們要打劫錢財,盯得是過路的商隊,這些商隊拉車馱貨走南闖北,可以敲詐索取大筆買路財,至於像薑大夫這種搬家趕遠路的行人,一看就沒有多少錢銀,山匪等閒是看不上的,所以,她們也就不必過於擔心。

不過,為了行路安全,鏢師建議今晚暫且在驛站留宿,待明日過了辰時再出發,那時青天白日的,會更加安全。

薑沅覺得鏢師說得在理,再者,寧寧年紀太小,胡娘子坐馬車暈車,她們趕了一天的路,該好好歇息才行。

驛站就在不遠處,她們的馬車下了官道,又左行不到一裡路,便到了驛站。

這驛站規模不大,與靠近縣城府城的驛站不能比,隻是一處有幾間房屋的大院子,因驛站有些年頭了,那牆壁屋簷看著也有些破舊,院門上頭掛著的紅燈籠被曬褪了色,風一吹,發出呼啦呼啦的響聲。

不過,雖驛站規模不大,進了大門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間不小的飯莊。

那飯莊大門敞開,從外麵望去,可以看到裡麵有坐著吃飯的客人。

就在薑沅打量那間飯莊時,驛站的小廝過來問:“幾位是入住,還是路過吃飯?若是入住,咱們這是官營驛站,得有文書調令才成。若隻是路過吃飯,那就無所謂了,您進到裡麵飯莊點上飯菜,一會兒就能吃上熱飯熱菜。()”

薑沅拿出來調令,道:麻煩您,我們要住在這裡一晚。?()”

那小廝認得字,看了調令後,頓時肅然起敬,搓著手笑道:“原來竟是興州城裡的薑大夫,您這是要去京都了?您不知道,我老家就是南縣的,我們那裡的人都說,鬨麻風疫那會,幸虧有個像醫仙似的薑大夫,才第一時間治好了那裡的疫病,今天見到您,俺可真是太榮幸了。”

薑沅不知道,自己的名聲已傳到這裡來了。

她笑了笑,沒說什麼,隻道:“哪裡是醫仙,不過是誤打誤撞,我隻是個普通大夫,您謬讚了。”

說完話,憑著薑沅的調令,驛站給她們開了兩間客房,薑沅、寧寧與胡娘子三人一間,另外一間則是兩個鏢師休息用,等他們順利辦完入住,已到暮色四合之時,也到了該用晚飯的時辰。

飯莊此時正有晚食供應,他們便去那裡吃飯。

兩位鏢師趕車辛苦,需得好好犒勞他們,胡娘子與寧寧也餓了,她們想吃打鹵麵,幾人找了張空桌子坐下,薑沅點了幾樣菜,要了兩碗打鹵麵,又單要了一碗紅豆粥。

等菜的時候,她下意識打量了一番周圍。

這飯莊也沒什麼講究,隻中間有個大廳,四處擺著條凳方桌。

吃飯的人不多,一共隻有五桌。

與她們相距不遠的鄰桌,是一男一女,看上去年紀不大,像是才成親幾年的夫妻,另外三桌看上去和她們一樣是趕路的,有男女老少,他們吃著菜,說著家長裡短,隻有一個男子有些特殊,他身材高大,粗手粗腳,額上纏著一圈白布頭巾,看上去像做粗活的勞工,一個人獨自坐在角落處的桌子上。

覺得他有些特彆,薑沅便下意識多看了他一眼。

那男子察覺到打量的視線,沒抬頭,隻是側著身子扭過臉去,端起酒盞,沉默著喝起酒來,似乎滿腹心事的模樣。

薑沅很快收回視線,沒再看他。

不過,就在她打量彆人時,那鄰桌的女子也在打量她們。

等薑沅轉眸過來時,一眼便看到那女子盯著寧寧在看,她那眼神,明顯看得出來是對孩子的喜歡,並沒有其他的意思,薑沅便衝她笑了笑。

那女子被她發現,也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小聲道:“那是你的女兒嗎?真好看,真

() 可愛。”

薑沅微笑道:“多謝你誇獎。”

說話間,他們的飯菜很快端了上來。

那打鹵麵熱乎乎的,鹵子是醬肉澆頭,聞起來香噴噴的,胡娘子吃了一大碗,寧寧還不太會用筷子,薑沅便把麵給她挑到小碗裡,她拿著自己專用的小筷子夾著麵條,還一個勁地說著話。

她才兩歲多一點,已經跟著娘親從清遠縣到了興州,現在又要跟著娘親從興州去京都,小小的人兒,喜歡沿途的風景,不見什麼害怕擔心,反而十分興奮,看她適應得很好,胃口也不錯,薑沅便放了心。

等她們快用完飯時,鄰桌的一男一女也吃完了。

他們要結賬離開,隻是不知為何,那年輕婦人起身時站立不穩,竟直直往前栽了過去,幸虧那男子眼疾手快,才一把扶住了她,而那婦人躺在他懷裡,臉色蒼白,閉著眼睛,任憑他怎麼喊,都是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樣。

薑沅立刻起身走了過去,道:“怎麼回事?”

男子急道:“我也不知道,這是我娘子,她這幾天胃口不好,沒吃幾口飯,還時不時暈倒,這不知道怎麼回事,剛站起來,就又暈倒了。”

薑沅道:“我是大夫,先幫她把脈看一下,你把她放在條凳上。”

那男子聽了,忙把兩張條凳並在一起,然後把他娘子小心地抱放在條凳上。

薑沅給那女子把完脈,又翻看她的眼皮看了看,她沒說什麼,而是對胡娘子道:“胡姐姐,你去把我的藥箱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