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美妾 葉信言 12465 字 4個月前

那藥箱在客房裡,胡娘子很快去而複返。

薑沅打開藥箱,從其中取出一枚銀針來,在女子的額中穴運了三次針,之後,又重按她的中渚穴,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女子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丈夫十分驚喜,連連道謝,不過,薑沅的神色卻不見輕鬆,她沉聲道:“她雖醒了過來,仍舊氣虛體弱,而且,我剛才把脈發現,她憂思過重,脾胃也不好。”

男子發愁地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我們也不愁吃不愁穿的,而且,我之前帶她在縣裡醫堂看過了,也不見好。我這次出來,就是打算帶她去興州看一看,聽說那裡的杏林醫署有個女大夫,醫術很好,”

這邊有人暈倒,整個飯莊吃飯的人此時都圍攏了過來,而那先前接待她們的驛站小廝也走到近前,聽見那男子說這話,他便大聲道:“你可算是運氣好,這位就是杏林醫署的薑大夫,她醫術高明,這就要去禦醫堂呢,你快請薑大夫給你娘子看看吧。”

男子聽完,忙道:“請薑大夫給我娘子好好看一看,不管花多少銀子,我都願意。”

薑沅把銀針收到藥箱中,看了那男子一眼,神色有些嚴肅道:“你不必花銀子,我隻告訴你一句,有憂思,便有心結,你可知她心結在何處?”

聽薑沅提到這個,那男子便低下頭,不肯說話了。

薑沅看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一雙眼睛溢滿了淚水,她慢慢坐起來,輕聲道:“多謝薑大夫,你不必再問

他了,我丈夫對我很好的。”

薑沅沉默片刻,看向那沉默不語的男子,道:“你們成親應該已有五年了吧,夫人身體不孕,並非是她原本就有問題,而是大約三年或者四年前,她凍壞了身子,至於她為什麼會凍壞身子坐下病根,你若要徹底醫治好你娘子,就得告訴我原因。”

那男子糾結許久,滿麵慚愧道:“是我娘讓媳婦站規矩,大冬天的,她在外麵站了一天,自那之後,她的身子就不好了。”

那婦人抹著眼淚,低低抽泣起來。

薑沅輕輕歎了口氣,道:“我若給她醫好,你以後怎樣待你娘子?”

那男子連忙保證:“我以後會好好疼她護她,不再隻聽我娘的話了。”

薑沅沒說什麼,而是低頭看著那婦人的眼睛,輕聲道:“你的身子,你自己要愛護,以後你要好好的。人家常說,為母則剛,你以後還要做娘呢,性子不能太綿軟,若是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那小娃兒,怎能放心選你當娘?”

那婦人聽完,把眼淚重重一抹,下定決心似地點頭道:“薑大夫,多謝你,你的話,我會牢牢記在心裡頭的。”

她那堅定的模樣,應當是聽進了那些話,薑沅欣慰地笑了笑,她給那婦人開了一道方子,囑咐她連續服用三個月,到滿三個月之後,再去臨近的藥堂複診。

她這邊診完,那臨邊圍觀的都驚歎不已,有的道:“且不說這方子有沒有用,能推測出來她先前的病根,光這一點,就夠厲害的了。”

而有的則趕緊上前,逮住這可遇不可求的機會,請薑沅幫著診治一下陳年舊屙,求一道醫方。

原本隻是一頓晚飯,誰知,竟變成了尋醫問診的場所。

待薑沅給最後一位老婦人看診完後,其餘的人都走完了,隻剩飯莊裡獨坐一桌的那個男子一直未動,他依然喝著酒,在薑沅低頭收拾藥箱時,他回頭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付過銀子後,他轉身離開了飯莊。

時辰不早,薑沅很快收拾好藥箱,徑直回了客房休息。

翌日,過了辰時,她們的車馬離開驛站,駛入官道,一路向京都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薑沅的心一直緊緊提著,雖說兩位鏢師提及山匪不會打劫行人,但誰能保證事情不會有意外。

午時過後,她們的車馬終於快要駛離興雲山一帶,這也意味著,離開這處地界,便徹底不會遇到那十八寨的山匪,她們接下來的路也會很安全。

就在薑沅提起的心剛剛放鬆一些時,她們正在行進的馬車卻突然被人喝停,緊接著,從頭頂上方遙遙傳來一道粗音:“停車!我們二當家的請你們去一趟十八寨,識相點,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薑沅的心霎時咯噔一聲。

胡娘子就坐在她身旁,聽到這話,她原本因暈車昏昏欲睡的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嚇得唇抖了抖,道:“薑大夫,是山匪打劫的吧?咱們該怎麼辦?”

薑沅也很害怕。

她此時還抱著寧寧,幸虧寧寧睡著了

,才沒有被驚嚇到。

她定了定神,掀開窗牖上的簾子,向外望去。

隻見那官道旁一人多高的山腳處,站著大約十多個山匪模樣的人,他們穿著不一,但都露著半邊臂膀,胳膊上刺著青色的虎豹花紋,有的手裡握著短匕,有的則腰間挎著長刀,日光下,那刀刃出鞘,反射出森森寒意。

他們居高臨下,人數眾多,占據了絕對優勢,那兩位趕車的鏢師沒有料到此等情形,頓時嚇得六神無主,不知該怎麼應對,隻一個勁地問:“薑大夫,我們該怎麼辦?”

薑沅也不知該怎麼辦,她的一顆心嚇得砰砰亂跳。

不過,這會子幾人都等著她拿主意,外麵又有山匪虎視眈眈,她硬著頭皮,也得想辦法應對。

她深吸一口氣定定神,把寧寧交給胡娘子,讓她悉心照護著,然後,她拿起一塊麵紗遮住臉龐,掀簾從馬車上跳下。

那些山匪個個長得五大三粗,凶神惡煞,看上去便很唬人。

薑沅看了他們幾眼,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壯膽子,道:“我想,諸位是綠林好漢,應講義氣,不傷婦孺,車內還有幼童,請高抬貴手,不要嚇到孩子,各位若是需要過路錢,請儘管拿去。”

那為首的山匪打量了她一眼,道:“你是薑大夫吧?我們不要錢,也不是要嚇唬孩子,我們二當家的找你有事,你跟我們走一趟。”

對方不要錢財,也並非劫色,薑沅想了想,道:“我不認識你們二當家的,請問,他找我有什麼事?”

那山匪有些不耐煩起來,粗聲道:“你就彆問了,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對方非要她們去不可,看來無論如何也推托不了,薑沅咬了咬唇,同他們商量道:“既然是找我,我可以一個人去,請讓我的家人在這裡等我,行嗎?”

那為首的山匪猶豫起來,片刻後,他拿刀柄撓了撓頭,粗聲道:“那怎麼能行?萬一他們去報官怎麼辦?”

薑沅立刻道:“你放心,我可以保證,隻要你們放我回來,他們不會去報官的。”

那鏢師也忙道:“各位好漢,我常從這裡過,知道你們的規矩,你們不傷人,我們不報官,隻請你們說話算話,早點讓薑大夫回來。”

聽完這話,那首領身旁的山匪低聲道:“老大,咱們寨子裡那群商隊的人已經夠多夠煩了,再來個孩子,要是天天哭,咱也受不了,再說,二當家沒說要她的命,隻說讓咱客客氣氣地請人,要不,就依她說的來?”

那山匪頭子想了想,拿刀一揮,哼道:“算了,就算你們去報官,也不頂個屁用。你們就在這附近等著,我們二當家說什麼時候放人,就會放人。”

他說完話,薑沅沉默了一會兒。

這群山匪所言不虛,劉知府屢次平匪都無功而返,即便他們現在去報官,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反倒可能適得其反,讓劫匪生出殺人的念頭。

薑沅想了許久後,輕聲對胡娘子道:“你們去昨晚投宿的驛站等我,告訴寧寧,說我去給人

看病去了,若是三日之內我不回來,你們不必再等,立即返回興州報官。”

隔著車窗,胡娘子抱緊了尚在熟睡的寧寧,抹著眼淚應下。

之後,薑沅又對那兩位鏢師道:“請兩位幫我照看好家人,多謝,若我有不測,請將她們送回興州。”

身為鏢師,卻不能保護自己東家,兩個鏢師滿麵羞慚,抱拳道:“薑大夫,你放心吧,我們雖然無能,也會儘力幫您照顧好她們的。”

薑沅隨著山匪們走了大約小半個時辰,才來到主寨。

一路上,她謹慎地打量著。

那寨子名為十八寨,其實並未虛誇,那大大小小十八座寨子依次建在半山腰處,每個寨子大約一個百十多戶的村莊大小,它們錯峰相連,中間以山道溝通,而且,上山的路陡峭崎嶇,若非對此地熟識,連寨子的大門都難以發現,十足是易守難攻的地方。

進了主寨,那些山匪卻沒有帶著薑沅直接去見他們的二當家,而是道:“我們二當家的有事,你先去那邊房裡等著,待他回來了,你再過來。”

他話音落下,就有人在前頭帶路。

那人領著薑沅到了一間木屋前,推開門,對她冷聲道:“進去等著,若非叫你,一步也不許踏出這個房門!”

薑沅剛走到房裡,那房門便被啪嗒一聲反鎖上。

那聲音讓人心頭一驚,她下意識咬緊了唇。

不過,還沒等她來得及打量房內,一道慵懶磁性的聲音自裡麵慢悠悠響起:“這群山匪可真不厚道,打劫我一個過路的商戶就罷了,竟還送來一個女子,這可真是讓我很為難啊。”

薑沅循著聲音望去,隻見一個年輕的男子就在房內不遠處。

他嘴裡叼著一根乾草,長腿半屈,雙手抱臂,姿態閒適地靠在牆壁上。

他的衣服一看就很華麗貴重,相貌也很俊朗,隻是臉色顯得過分蒼白。

看見薑沅蒙著麵紗,默不作聲地打量著他,他挑起修挺的長眉,悶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