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2)

美妾 葉信言 9525 字 4個月前

三日之後,魏王府。

天色微亮之時,蕭弘源風塵仆仆地回到王府,剛進殿中,便看到薑沅一手撐著額角,坐在桌子旁閉眸養神,而那桌子上,則堆滿了白色的瓶瓶罐罐,瓶罐之旁,還有一些碾成粉末的藥材和寫好的醫方。

他親自去了興州一趟,護送殷老夫人和裴元瀅回去,今日才剛趕回來,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去南安侯府,薑沅卻先一步到府邸來找他。

其實,這麼長時間以來,除非是他可能會犯急症需要照顧之時,薑沅是從未主動來過他的王府的。

蕭弘源暗自勾起唇角,放輕腳步走到她身旁後,無聲撩袍坐下。

薑沅沒有察覺到聲響,依然閉著眸子,蕭弘源無聲笑了笑,長眉微微揚起,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頰看起來。

她很好看,烏發綿密如雲,肌膚雪白如瓷,眉眼精致溫婉,自帶一種沉靜柔和的氣質,是他見過的所有女子中,最讓人過目不忘的一個。

他想,以前她便提及過,她同他一樣,喜歡自由自在,不願意被束縛,也不想呆在深殿後宅,那麼,待京都的事務處理完畢之後,他就帶她去他封地的王府,那裡不像京都,沒有朝堂事務,也沒有權勢爭奪、爾虞我詐,很清靜,日子也會很舒心。

許久後,察覺到身旁有一道炙熱的視線,薑沅慢慢醒了過來。

這兩日,她一心在尋求能夠快速清除魏王殿下身上遺症的醫方,那方子她已找到,隻等著他回來後,熬藥讓他服下便可。

待看清身旁的正是魏王殿下後,薑沅坐直身子,忙道:“殿下,您回來了,我給您換了新的醫方,這就吩咐人去給您熬藥......”

蕭弘源有些意外。

之前薑沅已給他開了方子,說是按方服藥三個月之後,他身上的遺症便會徹底清除,可現在她又為他找了的方子,他不禁有些奇怪道:“為何又要為本王換方子?”

薑沅看著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

將軍如今隱瞞身份,不肯與她相認,可隻要知道他活著,她已覺得無比高興,雖不知他到底為何這樣做,但擔心會給他帶來麻煩,此時薑沅隻能自覺遠離。

她已知曉,魏王殿下的急症必然是沈氏下毒所致,而此時,她很是擔心魏王殿下會被蕭昭焱圈禁在京都,之後再遭他與太後的迫害。

他隻是個閒散王爺,沒有實權,隻有八百戍守王府的府兵,若是蕭昭焱起了殺心,他便隻有束手就擒的份,至於她,雖然她痛恨沈夫人與那位長姐,但對方如今勢大,她也隻能先暫時避開。

此時,隻有魏王殿下儘快好起來,他們找個借口一起離開京都這個是非之地,才是萬全之策。

不過,還沒等薑沅想好該怎麼回答,蕭弘源低笑了笑,道:“好,既然是你開的藥,本王定然會喝下。”

藥熬好後,很快被端了過來。

待蕭弘源將藥一飲而儘後,薑沅思忖片刻,道:“殿下,再過幾日,您能否陪我去

一趟清遠縣?母親和寧寧都已去了,那裡的春日風光很好,我們可以去那裡遊玩一番。”

蕭弘源聞言有些意外。

他是想離開京都的,尤其是皇兄將皇嫂打入冷宮,還蓄意迫害將軍府,他覺得,皇兄自從登上皇位後,變得冷酷無情,心狠手辣,與先前的兄長已大不相同。

可他心中悲憤,卻又無可奈何。

他本想等春狩之後再離開京都,但此時薑沅想過幾日便離開,他也再同意不過。

看薑沅的臉色有些嚴肅,蕭弘源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發頂,悶聲笑道:“擔心什麼?你想出去遊玩,本王自然會陪你去的,待我們離開後,便不再回來了。”

他這樣說,薑沅心頭的沉沉重壓卻難以減輕。

翌日,蕭弘源去了一趟皇宮。

這天的天氣不好,天空是晦暗的,陰雲層層堆積,雷雨似乎不久就會到來。

但薑沅給他服下的藥已見成效,這種天氣,他的身體沒有絲毫不適,心中也沒有懼怕。

不過,這次進宮,他沒有徑直去大殿拜見皇兄,而是根據薑沅的囑咐,先去長寧殿探望皇嫂的病情是否好轉。

此時,暗沉天色下,遙遙望去,那靜默矗立的大殿散發著森冷的寒意,就在蕭弘源邁著大步走近那座大殿時,一種久違的頭痛難忍的感覺驀然湧出。

他下意識用力揉著額角,不過意外得是,片刻後,那種以往犯了急症之時,眼前看不清的景象和腦中模糊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

他突地站在原地愣住。

年幼時候看到的那幅畫麵,如同裹挾著冰雪冷雹,毫無征兆地抽打在身上,讓人心底陡然升出一股寒意。

那是他八歲時的某一天,他差人請小薑沅一起到城郊放風箏,可就在他打算出發時,那天卻下起雨來,他途經長寧殿外,便帶著內監先到殿裡避雨。

這長寧殿本是他一個皇兄的住處,不過,當他走進殿內後,卻無意看到自己那位皇兄閉眸躺在地上,已經沒有了氣息,一個禦醫正在慢條斯理地收拾藥箱,而不遠處站著自己如今的皇帝皇兄和他的母妃,他們的臉上滿是得逞的狠辣得意。

年少的他頓時憤怒不已,大步衝進殿中對那位禦醫拳打腳踢,還憤怒地嚷嚷著要將他們謀害皇兄的告訴父皇,不過,他卻被人一把按住,混亂之中,他隱約聽到有人說:“南安侯府的二小姐今日必死無疑了吧?不如,讓魏王殿下也隨她一道去吧,反正,下一個也該輪到他了......”

“回稟娘娘,微臣這裡的藥已用完,隻有這顆可以引發急症的毒丹了.....”

“那怎麼行?等他醒了,還記得今日的事怎麼辦?”

“娘娘放心,這藥效力強大,會使得他情誌混亂,不會再記得今日之事,還會引發急症。”

“若是同時死了兩個皇子,難免會讓官家起疑心,罷了,就先這樣吧......”

之後,他便昏迷了過去。

待他醒來後,便患

上了急症,而父皇雖也曾懷疑過什麼,但因最終並沒有找出蛛絲馬跡而作罷,之後便為他建造魏王府,讓他常住在皇宮之外養病。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那謀害皇兄,謀害薑沅的,竟是自己那一向信任的皇帝兄長和太後娘娘。

蕭弘源的大掌悄然緊攥成拳,因為憤怒,整個人緊繃起來。

此時,他卻明白了——薑沅一定是知道了部分內情,她怕會刺激到他,所以並未告訴他,而且,她因擔心他的處境,所以才一心想讓他離開京都。

以前,他隻想做個閒散王爺,可以自由自在,隨性瀟灑,此時,他卻恨自己沒有權勢,無法保護自己,也無法保護旁人。

暮色四合,等蕭弘源到了禦醫堂時,薑沅正在低頭收拾醫案上的東西。

她已向醫正告了長假,隻需將這裡的醫務交接一番,便可以離開了。

不過,蕭弘源沉默著站到她麵前,那張俊美的臉龐神色十分凝重,那雙修長大手也緊握成拳,整個人看上去躁鬱又低落。

他的模樣,和犯了急症的症狀有些類似,薑沅意外地愣了一瞬,按理來說,用了那清除遺症的醫方,他的病情應該快要痊愈才對。

薑沅趕緊走到他身旁,輕聲道:“殿下怎麼了?可是身體又有不適了?”

蕭弘源垂眸看著她,低聲道:“薑沅,本王的病症已經痊愈了,以後也不會再有影響了。”

這是連日來聽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了,薑沅輕輕舒了口氣,道:“那太好了,殿下總算痊愈,我們明日便可以動身了吧?”

蕭弘源沉默了許久。

他勉強勾起唇角,道:“薑沅,我暫時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