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正文完結)(1 / 2)

美妾 葉信言 14257 字 4個月前

雖與將軍成婚前不能相見,醫館的事卻不能耽誤。

即使保和醫館開業並未多久,口碑還未在周邊立起,來看診的人也少,薑沅卻隻打算在成婚後休三日假,其餘的日子,還是要如常授課醫病。

隻是,成婚的前一日,就在薑沅剛把接下來三天的事情安排好,打算提前一會兒離開時,佟秋卻慌慌張張得從醫館外麵跑進來,道:“師父,我見到一個婦人暈倒在咱們醫館外邊了,她昏迷不醒,怎麼喊也不應,我看不出來什麼毛病,您快去看看吧。”

佟秋和嚴青剛跟師父習醫不久,隻會些簡單的診脈之法,一旦遇到突發的複雜病症便束手無策。

病者病情緊急,其他的事都要排在後麵,薑沅聽完沒說什麼,當即快步走了出去,佟秋和嚴青則提著藥箱,一左一右跟在師父的身後,亦急匆匆走到了醫館外。

此時暮色四合,醫館外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待薑沅走到外麵時,一眼便看到有位婦人靠在五丈外街道旁的粗槐樹處昏迷不醒。

她身旁放著個盛荷包香囊的籃子,另一邊還有個十五六歲左右的姑娘,那姑娘滿臉慌張地半跪在她身旁,急得喚人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娘,你醒醒,你快點醒醒!”

待看見薑沅走近時,姑娘急忙往旁邊讓了讓。

方才她是親眼看到薑沅從醫館出來的,她身後的兩個年少醫徒還提著藥箱,不消說,她一定就是這醫館的大夫了。

姑娘道:“大夫,我娘方才說頭暈難受,不知為何突然暈倒了,求求您快些給我娘看看是什麼毛病吧。”

薑沅點頭未言,躬身蹲在那婦人身旁看去。

她看上有四十多歲,眼角已爬上細微,那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似是氣血嚴重不足的症狀。

薑沅伸手去診她的脈搏,夫人脈搏跳動雖微弱,但呼吸尚算平穩,暫無性命之憂。

不過,待薑沅的視線落在她微微凸起的腹部時,眉頭不禁突地蹙起,思忖片刻後,疑心自己診斷有誤,她重又幫婦人診了小半柱香的脈。

診畢,確定那婦人凸起的肚腹並非是懷孕所致,薑沅問那姑娘:“你母親平時可常有小腹疼痛,月事不調的症狀?”

姑娘已知曉婦人的月事,雖提起這個話頭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很快如實答道:“有,母親的月事一向不準,常說小腹疼痛。”

薑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片刻後,她拿出銀針,在婦人的人中穴位連刺三針。

受到疼痛刺激後,那婦人的手指動了動,沒多久,她緩緩睜開眼睛醒來,隻是眼神依舊十分渙散,問她什麼,她似乎聽不明白似的,搖頭答不出話來。

她這種情況,薑沅並不能安全確定是什麼病症,還需到醫室裡進一步診斷,而且,她還有些問題要問清這婦人和姑娘,她收起銀針,立即吩咐道:“先把人背到醫館裡。”

師父的話音落下,嚴青立刻挽起袖子,躬身蹲在了婦人身前,那姑娘和佟秋則一左一右

扶起了婦人(),片刻後◇()_[((),嚴青穩穩將人背起,快步向醫館走去。

回到醫館後,薑沅細細問那姑娘的姓名、住處,她母親近日是否奔波勞累,飲食情況如何,是否染過其他病症等,那姑娘自稱叫小玉,一五一十地說道:“我們是住在城郊的,我和我娘今天一早進城是為了將繡活送到繡坊,早晨起來,我娘說沒胃口不想吃飯,誰知道還沒走到繡坊,她說難受頭暈,便暈倒了。”

薑沅沉吟不語。

小玉的母親本就身體虛弱,方才她檢查過她的腹部,那裡生有一個拳頭大小的腫囊,用手指一按便能摸出來,她這種病症,讓薑沅不由想起當初在孟門渡時,為那位唐夫人破腹看診的病症。

雖然隔著幾百裡的路程,奇怪得是,她們的症狀,是極其相似的。

這種病,光吃湯藥是消解不了的,她身子比常人弱太多,用從城郊到永安坊的繡坊,少說也有二十多裡路,兩人一早便趕路到此,定然十分疲累,由此引發昏迷暈倒也不足為奇了,而且,更重要得是,她的病症不容再耽擱下去,那囊腫得儘快取出才行。

思忖許久後,薑沅吩咐嚴青去外邊粥鋪買了一碗開胃養脾的山楂紅棗粥過來,待喂小玉她娘吃完粥,又服下三枚人參養榮丸時,婦人那煞白的臉色逐漸好轉,渙散的眼神聚焦,人也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薑沅告知了她的病情後,道:“夫人,你這種病,需要今晚儘快破腹取出囊腫,若是不取,雖然現在看上去並無大礙,但隻要疲累些許,便會引發囊腫破裂,屆時將會有性命之憂了。”

破腹治病,聽起來便讓人害怕,那肚皮被劃破,從裡麵取出臟器來,萬一有個閃失,人怎麼還能活下去?那婦人聽完連連搖頭,絕不肯同意她的診治法子。

她不同意,薑沅也並不意外。

時人諱疾忌醫,很多女子患有女科病症羞於找大夫診治,一輩子沒有踏足過醫館的比比皆是,若是破腹診病,她們更是難以接受,當初給那位唐夫人診病時,那位唐公子一開始也是拒絕的。

不過,薑沅卻並不想失去挽救這位婦人性命的機會,她想了許久,避開那位婦人,勸小玉說:“你母親的病症是很嚴重的,若不及時診治,明日返家的路上便有可能會出現意外......你家裡除了你和你母親,還有其他能拿主意的人嗎?”

若是個有見識的,勸一勸那位婦人,興許可以改變她的想法。

小玉聽完咬緊了唇。

她對那破腹取囊的法子懷有未知的恐懼,但有可能失去母親的巨大恐慌很快戰勝了這種恐懼。

“大夫,表哥來京都參加春試,如今住在我們家,他學識淵博,我母親相信表哥的話,麻煩您幫我照看著母親,我去請表哥過來。”小玉說完,便匆匆離去。

她一去一回將近一個半時辰,待到暮色四合時,終於風塵仆仆地趕到了醫館。

隨她一同來的,還有一位膚色白皙,容貌清雋的男子。

彼時,那位婦人已有些昏迷之症,薑沅正

() 在醫館內焦急地踱步等待(),館門被人推開後(),一聲清朗的男子聲音隨之驚喜地響起:“薑大夫?”

這嗓音有些熟悉,薑沅迅速轉身看去,待看清了來人,她不禁愣了愣。

唐平拱了拱手,有些激動地走上前道:“路上聽小玉說起醫館的大夫,我便猜測是您,沒想到,我們又見麵了!”

再次見到他,薑沅很是意外,彼此敘過幾句話,薑沅寥寥幾語講清唐公子姨母的病症,他這位姨母與唐夫人乃是一母同胞,所生的病症也很相似,唐平他娘的病早已痊愈,他對薑沅的醫術深信不疑,所以,聽完薑沅的話,他當即去勸說他的姨母接受診治。

他的話頗有分量,沒多久,婦人便一改之前的態度,點頭應下。

她勉強打起精神,對薑沅道:“薑大夫,我姐姐的病是你看好的,我也信你,你要怎麼診治,就都依你。”

她的病症,實在不能再耽誤了,饒是外麵天色已晚,明日還是與將軍大婚的日子,薑沅還是決定立即給她診治。

醫室內,燈燭通明,直到過了寅時,東邊天際泛起一點魚肚白時,婦人肚腹內的腫囊總算成功取出。

診治完,薑沅又觀察過她了半個時辰,直到確認她無恙後,她才終於鬆了口氣。

期間,唐平與小玉一直守在醫室外,半步未曾離開過,待薑沅走出醫室後,唐平忙上前道:“薑大夫,我姨母怎樣?”

薑沅道:“已無大礙,不過還需要在醫館內住上三日用藥換藥,待傷口無礙,可以行走自如時,便可以回家了。”

唐平感激不儘。

薑沅已忙碌一晚未曾休息,那白皙的臉龐上有疲憊之色,唐平看了她幾眼,道:“薑大夫,身體要緊,您先回去休息吧。”

薑沅抬頭去看外麵的天色。

此時晨光大亮,將近辰時,一個時辰之後,將軍來迎親的花轎就該到了。

想到這兒,她不禁悄然彎起唇角,道:“是該回去了,我今日還有要事。佟秋和嚴青在這裡,換藥護理的事,我已交待他們,若是有緊急的意外情況,就讓嚴青到薑宅來找我。”

唐平應下,送她到醫館外。

幾丈遠之外,裴元瀅帶著丫鬟香雲向醫館快步走來,卻在看到薑沅的那一霎立時刹住了腳。

今天是薑沅和大哥成親的日子,她竟然到這會兒都沒回府,她問過了,薑宅的人說她在醫館給人醫病,一晚都沒回府,她實在想不通,有什麼事能比成親還重要,這也就罷了,她勉強可以理解,可此時此刻,她分明親眼看見,一個身著淺藍長袍麵容清雋的年輕男子站在那醫館門口,他站得離薑沅很近,兩人看上去很熟悉,那男子不知低頭跟她說了什麼,兩人臉上都帶著顯眼的笑容。

裴元瀅哼了一聲,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問香雲:“你看見了吧?”

香雲揣摩不透小姐的心思,滿頭霧水地哦了一聲:“小姐,我看見了。”

裴元瀅冷笑著撇了撇嘴,道:“算了,今天是大喜

() 的日子,我就不說什麼了。不過,以後我可得替大哥多留心我這位大嫂。”

言畢,裴元瀅雙手抱臂站在原地,也不往前走,抬著下巴,不悅地等著薑沅過來。

與唐平告彆後,薑沅便一眼便看見了裴元瀅,不過,看她那臉色不妙,唇角繃緊,似乎不太高興的模樣,也不知什麼又惹到了她。

薑沅快步走到她跟前,道:“你怎麼來了?”

饒是心裡頭有懷疑,但想及大哥沉冷的臉色,裴元瀅對這位大嫂,還是立刻擺出了敬重的模樣。

“大哥差我來的,待會娶親時,大哥擔心寧寧無人照料,讓我看顧著。”

將軍考慮甚是周到,胡娘子和寧寧還未曾去過將軍府,有裴元瀅這個姑母親自照看,確實妥帖許多。

裴元瀅一早便趕了過來,若論起來,實在稱得上儘心儘力,薑沅道:“多謝。”

裴元瀅麵無表情地點點頭:“謝我乾什麼,你對得起我大哥的一腔真心就行。”

她的情緒有些莫名其妙,薑沅看了她一眼,大度得沒有計較她的陰陽怪氣。

醫館距離將軍府不遠,兩炷香的時間便回到了府中。

等回到青蘇院,景夫人早就等急了。

看到女兒回來,慈愛地埋怨幾句後,便忙讓等候已久的嫁娘上前,給她畫上新娘妝容,換上大紅嫁衣。

一群人掐著時間忙得團團轉,薑沅乖乖坐在妝奩凳上,任她們梳妝打扮。

待迎親的鑼鼓聲在府外響起時,嫁娘在那白皙光潔的額前印上一枚花鈿,薑沅隻來得及瞥了一眼鏡子,還沒看清自己的模樣,已被一張繡著鴛鴦戲水的大紅蓋頭蒙住雙眼。

隨後,沉穩熟悉的腳步聲響起。

裴元洵漸行漸近,一步一步,穿過院門,循門前三級石階而上,跨過門檻,在她麵前停下。

薑沅垂首,透過蓋頭下的縫隙,看到將軍的大紅吉服袍擺蕩漾起些微漣漪,又沉穩落下。

他朝她伸出手來。

他的大掌剛勁修長,膚色很白,長指骨節分明,指腹有一層薄薄的繭。

不知為何,方才梳妝時還分外淡定的薑沅,此時,麵對這隻早已再熟悉不過的大手,一顆心卻不受控製得砰砰亂跳起來。

她沒有猶豫多久,便將手放在他的掌心。

她的手纖細精巧,肌膚細膩如綢,潔白如玉,觸感有些微涼,裴元洵不自覺握緊了這隻手,唇角悄然勾起一抹弧度。

他道:“走吧。”

隔著蓋頭,薑沅聽出他嗓音中的笑意,她輕輕點了點頭,被他牽著慢慢向外邊走去。

跨過門檻,循階而下,裴元洵牽著她的手始終很穩,為了適應薑沅的步子,他也特意走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