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邊,殷聞陷入了深深,對自己懷疑。
這邊,謝愁愁對一切一無所知,正興衝衝奔走在嚇唬玩家第一線。
哦,拿是指揮位。
從鬼怪口中,她得知,自己躲在背地裡不出現,隻負責出謀劃策,也可以獲得玩家恐懼值加成。
這她可就來勁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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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臉男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偏頭看了一眼微掩著窗簾。深色窗簾阻礙了外界光,屋內光線昏黑,明明已經是早晨,卻看上去更像是傍晚。
不過這裡一直是這樣,來這兒將近一個禮拜,連陽光都少見。
他習以為常打了個哈欠,翻身掀開被子準備下床,但——手心撐在床單上時候,明顯地覺察到了些許異樣。
冰涼,沾著粘液東西……
他眼珠子驀地睜大,驚懼之下忘記呼吸,身子僵硬成冰冷磚塊。好半晌後,才動了動脖子,偏視線,往床單上看了過去——
然後爆發出了一聲殺雞般慘叫聲。
幾乎是同一時刻,謝愁愁這邊,便聽到了聲清晰播報——
【恐懼值1】
那些鬼果然沒有騙她,當幕後指使也是有提成!
動作稍頓,她偏頭聽著隱隱約約慘叫聲,心底滿意片刻,便接著洗漱。
一旁葉欣欣注意力不在此,將水流開得嘩啦啦響什麼動靜都沒有聽到,自顧自漱口洗臉。跟在謝愁愁身後,她膽子大了很多,臉色也不再像初見時那般蒼白,洗臉時候唇角微微揚起小小笑容,似乎很享受。
可惜,笑容沒有持續太久。
下一瞬,她臉上表情崩裂,雙瞳瞪得如銅鈴般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水龍頭,聲音因為驚嚇過度而飄飄忽忽:“血……”
“血啊!”
再一次擰開水龍頭時候,就好像是被打開了什麼開關一般,嘩啦啦地往外湧出猩紅色血液。
這畫麵將她嚇得魂飛魄散,舌頭捋不直了,說話時候聲音裡染上了濃濃哭腔。逮到身旁謝愁愁就往她身上撲,嚇得雙腿都站不直。
【恐懼值1】
“怎麼了怎麼了?”謝愁愁連忙扶住她,拍著她後背,虛情假意地放柔了聲音小心安撫她。
女生兩手緊緊抓著她衣服,睜著朦朧淚眼,在她聲音裡總算恢複平靜,小心翼翼扭頭:“你看,水池子全是血,全部都……咦?”
不僅水龍頭裡流是乾乾淨淨透明水,就連洗手池裡,也壓根沒有紅色液體存在過痕跡。
就仿佛,剛剛看到一切不過是她幻覺罷了。
她失神喃喃:“怎麼沒有了……”
無良愁鬼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乾淨紙,遞給她擦眼淚:“你是不是昨夜沒睡好看錯了?彆害怕,有我在呢。”
葉欣欣淚眼汪汪地“嗚嗚”兩聲,表情狼狽地將臉上淚擦乾,拍了拍胸口,慶幸還好隻是虛驚一場。
片刻後,仰頭朝謝愁愁感激一笑:“還好有你陪著我。”
謝·真鬼·愁愁鬼臉一紅。
打岔之後,葉欣欣沒心情再慢慢洗漱,連忙收拾好東西,匆匆忙忙回臥室。謝愁愁也沒等她,先去了餐廳。
按照昨日安排,接下來還有很多出大戲等著上演呢。
在去餐廳途中,大概是藏在各個角落斷指、碎肉接二連三被發現,她這邊恐懼值又增加了四五點。
她到餐廳時候,桌旁還空無一人。不過沒過多久,就有麵如土色玩家陸續趕來。顯而易見,他們都在大清早受到了不少驚嚇。
謝愁愁本想跟著一起做做擔驚受怕樣子,但是想起來自己前幾日立下“陽氣重,鬼不敢接近”人設,就硬生生地把那股演戲衝動給憋了回去。
好在,並不是所有人都發現了“特殊驚喜”。
也有不在狀態內,例如眼鏡男,他見氣氛不太對勁,下意識張口問了句:“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一句話打破了沉默。
黑臉男倒豆子似將剛剛遭遇描述出來。
“天呐,你都不知道有多恐怖,我早上起來時候,發現我被子裡多了根手臂……血淋淋手臂,嚇得我……”
他看了一眼飯桌,苦不堪言:“好在沒什麼彆事,就是……我可能三天內都不想吃肉了。”
其他有相同遭遇玩家也紛紛頂著張驚魂未定臉,說出了自己今天遇到事情。
有是看到了斷腿,有是撿到了斷腰,還有斷掌、斷胳膊,甚至還有人推開門就看到門前飄著串血淋淋腸子。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嘰嘰喳喳分享完驚魂經曆,他們情緒卻並沒有好轉。
室內氣氛沉重,人人頭上都飄著朵厚厚烏雲,吃飯時候也愁眉不展,一臉麻木地扒飯。
西裝男歎了口氣:“彆多想,也沒什麼大不了,好歹……”
黑臉男幫他將下半句話接上:“好歹沒死人。”
其他玩家聞言勉強點了點,麵色稍稍好看了些許,似乎是覺得這話說得有道理。
驚悚遊戲世界裡麵,恐怖點也是正常。
他們沉默地繼續吃飯。
吃著吃著,眾人便突地聽到“啪”一聲沉悶重響。
又是黑臉男第一個發出慘叫聲,他身子直接從座椅上彈了起來,一連倒退數步,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掉落到桌上那個黑乎乎東西,口中爆出臟話。
“艸艸艸這是什麼鬼東西啊!”
那是個腦袋,似乎還算新鮮,冷冷白皮泛著油膩光,雙目大大地睜著,像是死不瞑目,恰好對準坐在長桌左側黑臉男。
其他心理素質稍微高點,或者是早已做好準備人,被他這一驚一乍態度,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賀誌鋒緊皺著眉頭,有些不悅:“杜啟天,你一個老玩家了,能不能淡定點?人家小姑娘都比你淡定。”
黑臉男尷尬一笑,輕咳兩聲:“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可能有些情緒失控。”
倒不能怪他膽小,因為那顆腦袋模樣長得實在是真一言難儘。雖然已是死物,可它眼珠子總會給人一種自己正在被它注視錯覺。
毛骨悚然,後背發涼。
其他人,雖然沒有尖叫出聲,可狀態也比杜啟天好不到哪裡去。
比如說葉欣欣,她身子都快癱到謝愁愁身上去了,受驚嚇到達了極致,便連尖叫力氣都莫名從體內跑空。
至於謝愁愁,則聽到腦海裡一個勁兒地跳數字。
【恐懼值1】
【恐懼值1】
【恐懼值1】
【恐懼值1】
……
心裡樂開了花,但表麵上還是得和淚眼婆娑葉欣欣抱作一團,強撐著慘白臉色,柔聲安慰小女孩:“沒事沒事,彆怕。”
賀誌鋒膽子大點,他找了塊布將腦袋包裹起來,然後提著扔出了房間。
這腦袋雖然恐怖,但它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實質性傷害,這是最最幸運地方。
回到座位上後,他眉頭都快擰到額頭後麵去了。
他憂心如搗:“你們說……這會不會是遊戲對我們警告?”
尹方雪:“我也有這個猜想,太奇怪了,明明昨天還好好,今天就突然冒出這麼多奇奇怪怪事情。”
“是因為我們抓內鬼事件一直都沒有任何進展嗎?”葉欣欣顫抖著聲音小聲提問,“等過了今天,情況會不會越來越嚴重?”
正討論著,又“啪嗒”一聲,一個眼珠子掉到了餐桌上,還恰好落入了眼鏡男飯盒裡。
眼鏡男:“……”
他瞪直了眼睛,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我們要不還是先回房間吧?這裡太恐怖了……”
“不用。”賀誌鋒搖頭,“房間裡情況你們一開始也見到了,比這裡好不了多少,咱們人多擠在一塊,出了事反而有個照應。”
謝愁愁愁眉不展,認真地點了點頭:“我讚同。”
點著點著,敏銳地覺察到桌對麵有人朝自己看了一眼,她望過去,看到殷聞朝自己挑了下眉頭。
他模樣生得不錯,黑發襯得皮膚白皙,氣質乾淨,眸子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輝。
因此,做出這樣動作也不會讓人心生反感。
但還是……
讓鬼莫名想生氣。
奇怪人!
她氣哼哼收回視線,不再給他眼神。
其他玩家也覺得賀誌鋒說話有道理,便決定眾人擠在餐廳裡,商量下接下來對策。
當然,任務物品已經從前到後分析了不下十次,這一次,眾人仍舊沒有什麼收獲。
黑臉男沮喪地將臉埋到桌麵上,聲音有氣無力地飄出來:“這真是新人本嗎?我不相信,怎麼可能有這麼難新人本?”
尹方雪情緒也不太好,難得跟著吐槽了一句:“我上次進三級本也比這個本簡單多了,這次副本是不是出了BUG?”
眾玩家一同無奈地:“哎——”
眼鏡男垂頭喪氣:“一點頭緒都沒有,這是我沒有想到,我們現在是不是連個可以懷疑對象都沒有?”
“差不多吧。”黑臉男搖頭,“真不打算給我們活路話,我也懶得掙紮了,等到了最後一天,咱們投個票,隨便投個人出去吧,要錯就錯吧,反正我也不想活——謔謔謔霍霍媽媽救命啊!”
他前一刻還在發表悲觀言論,後一刻便因極高求生欲而從地上跳到了座椅上,雙手抱著扶手化身尖叫雞。
其他人被他聲音嚇到,下意識順著他視線,朝門外看了過去。
隻見——一個缺了半邊身體東西,淌著血,從門外,扒著門,一點點朝裡麵爬了過來。
是真缺了半邊身體,缺是左半邊。
像是有人用刀,以他頭頂心為中點,以鼻子所在那條線為分割線,筆直地切了一刀。隻有右邊腦袋,右邊身子,右腿,右手……
這般恐怖玩意,他們還是頭一次見。
它緩慢地用一隻手,拖著整個身體,如蠶蟲、如巨蛇般,往前移動。
所有人都被眼前畫麵嚇得望了呼吸,那一點一點逼近醜陋怪物,就像是帶著劇毒霧,悄無聲息地,籠罩在了每個人心頭上。
尹方雪坐位置離門最近,她自恃冷靜機敏,可也在這一刻化作了僵硬石頭。明明知道自己應該動作,往後退,或者是抓起什麼東西反擊,可偏偏,手腳就像是石化了般,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
那東西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
她卻傻了眼。
腦海裡有個聲音在瘋狂尖叫,動一動啊!動一動啊!
可是沒有用。
過度驚嚇後果是,神魂離體,動彈不得。
就在她以為自己小命要交代在這裡時候,那隻爬行到一半半身鬼,突然停止了移動。
又隔了會兒。
它抬臉,用隻剩一半嘴唇,朝眾人露出了一抹足以給人留下終身心理陰影笑容。
緊接著,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掉頭,轉身,用來時姿勢,緩慢地、不急不躁地,爬出了房間。
爬……
出……
了……
房間……
玩家:“???”
它踏馬是過來給大家打招呼嗎!是來走T台嗎?
這些鬼怪到底還能不能好了!
但是,這隻是開始。
在接下來時間裡,同類事情,大概發生了不下十次。
他們在短短半個小時內,見到了披頭散發女鬼,身披床單男鬼、拿著個碗敲敲敲男童鬼,還沒學會走路嬰兒鬼……以及其他各種亂七八糟鬼。
這些鬼怪,無一例外,都是來轉了一圈便走。
哦,除了一個男童鬼,他留著哪吒頭,身子圓圓滾滾,穿著白色小襯衣,臉蛋是青灰色。若是忽略臉上那些腐爛了死肉,以及隻有眼白眼珠子,或許還會有人勉強覺得他可愛。
但是這些特征實在是太過驚心動魄,一眼便印象深刻,忽略是不可能忽略,這輩子都不可能。
男童鬼似是有些饞,個頭隻比桌子高一點,卻眼巴巴地跑到桌子旁,盯著眼鏡男飯盒裡眼珠子望了好久,然後伸出隻青灰色手臂,二話不說抓起眼珠子就跑。
一邊跑,一邊將眼珠子往口中塞。
眼鏡男:“……”
放心吃,沒人和你搶。
更可氣是,明明同樣招數使了不下十次,可他們還是每一次都會受到全新驚嚇體驗。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波更比一波高。
實在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謝愁愁數著自己收獲恐懼值,心裡樂翻了天。這些鬼怪行動,全是她一手操辦,每來一個,她都會獲取一大波恐懼值。
數額不等,林林總總加在一起,竟然已過百。
今天,她就是全遊戲最快樂鬼!
這麼一持續,便持續到了中午。鬼怪源源不斷,玩家們起初還會尖叫,後來再來鬼,便隻會懶懶地抬下眼皮子。
被醜得千奇百怪鬼臉嚇得清醒那麼片刻,再之後,便會繼續無精打采地垂下眼皮。用有氣無力聲音,分析這些鬼怪意圖。
當然,最終並沒有分析出什麼可靠結論。
好在,到了中午,鬼怪們T台秀像是終於走完了。
他們仍舊沒什麼食欲吃飯,便圍坐成一團,隨意扒了幾口,便算完事。
葉欣欣弱弱地伸出一隻手:“我想回去午休了。”
黑臉男複議:“我也撐不住了,他們又嚇人又催眠……待會兒就算是有鬼站在我床頭,我也沒力氣睜眼,我要先回去睡一覺。”
雖然搞不懂鬼怪們真正意圖,但到了這一步,除了破罐子破摔,他們似乎也沒有更好應對辦法。
不如及時行樂,對自己好點,反正暫時死不了。
大多數玩家都讚同了這個提議,眾人回到各自房間,紛紛散去。
到了夜晚,謝愁愁躺在床上,沒什麼睡意。傍晚時分,玩家們都沒睡,不好見鬼朋魂友,便隻能盯著天花板發發呆,順便數數恐懼值。
數著數著,她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她興衝衝跳下床,前去開門,卻發現,沒人敲她門。
一扭頭,看到了站在隔壁房間門口棒球服男生,他舉著一隻手,哭喪著臉,站在殷聞門口。
謝愁愁好奇看他一眼:“怎麼了?”
見著她,棒球服男生給她看自己手指頭,瞳孔驚懼地放大:“我流血了,我受傷了,怎麼辦,我是不是要死了……殷聞好像不在,你知道他去哪了嗎?我要怎麼辦,怎麼辦?”
她想起,高權死那日,是殷聞告訴大家“受傷會觸發死亡條件”這一事。
怪不得這男生受傷以後會跑來找他,可能是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
“我還年輕……我不想死,怎麼辦啊,我明早是不是就會死了?”他聲音裡帶著濃濃哭腔,“我媽還在家裡等我回去呢,我怎麼可以死,我死了她怎麼辦啊……”
謝愁愁看他一眼:“跟我過來吧。”
這一天下來,這家夥給她貢獻恐懼值沒有五十也有三十,她可舍不得他死。那都是分啊!
寒冷天氣裡,溫泉池內霧氣繚繞。
“進去泡一會兒試試看。”
可能是見這意思是覺得自己還有救,棒球男生喜出望外:“泡溫泉就可以了嗎?你怎麼知道?”
鬼告訴她。
當然,這話不能說。
她道:“我猜。”
還未等男生將如喪考妣臉換上,她便又道:“第一日時候,迎賓不是說過嗎,這溫泉有藥浴效果,你試試看就知道了。”
他戰戰兢兢地試探著,將手指塞到池裡。
謝愁愁好心提醒道:“得整個人都泡進去才有用。”
這是她經驗之談!
之前玩家全都聚集在一起,鬼怪來多了後,他們慢慢地就習以為常,也沒那麼害怕了。
她卻有些意猶未儘。
還想要更多恐恐懼值。
她要當第一!
謝愁愁思忖著,不知道能不能在溫泉池附近暗示個鬼怪過來執行嚇人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