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那股子被人在暗中漠然打量的感覺,又深深地掐住了他的咽喉,攥住了他的心臟。他動都不敢動,生怕一轉身,便在背後看到了張發白的臉。
要不是因為雙腿發軟,他這會兒可能已經拔腿跑出了停屍房。
導演心中猶如擂鼓,後背仿佛有千千萬萬隻螞蟻爬動,衣服濕了又冷冷了又濕,出了好幾層汗。
他下意識邁著癱軟的雙腿,小步小步地往後挪。
黑暗裡,謝愁愁在心中輕輕:咦?
她好像聽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恐懼值增長的聲音。
【恐懼值5】
不算多,但這對比起之前,很顯然已經有了鮮明的進步。
更重要的是,她意識到,自己的猜想並沒有出錯。在戲外,被鬼附身會影響到她的恐懼值增長速度。
但在戲內,則完全相反,隻有在被鬼附身的時候,她才能通過嚇唬玩家獲得恐懼值。
這麼說來,今天,不把他嚇回娘胎重新進行胎中腹兒高等教育重塑世界觀,她就不叫謝愁愁。
謝愁愁的雙眼裡燃燒起熊熊希望之火,摩拳擦掌。
與此同時,導演悄聲挪了幾步後,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終於移動到了靠門的地方。隻要打開房門,他就可以重見天日,徹底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心中一個激動,又朝後退了一步,卻,撞上了個……人?
導演脖子一僵,猛地扭頭,朝身後望過去。
【恐懼值30】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清楚地看到,黑乎乎視線裡,麵前看不清麵容的“東西”,露齒,展現出了純粹且真誠的笑容。
這樣的環境之中,這樣的笑容,拉去拍恐怖片,肯定能當場載入靈異片史冊。
導演心想。
但,另外一個念頭不合時宜地跳了出來。
好奇怪,他一個從來都不看電影的人,怎麼知道這可以載入靈異片史冊?
謝愁愁對天發誓,她剛剛的笑容,絕對沒有想要嚇他的意思。
那真的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以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來才是她真正大展拳腳的時候。
“你怎麼啦?”她開口,用無知單純的聲音問道。
前一刻以為自己已經被嚇到魂魄離體,大腦開始胡思亂想的導演,在聽到她的聲音之後,猛地鬆了口氣:“是你啊,差點嚇死我了,剛剛我喊你你怎麼不吱聲啊?”
謝愁愁聲音迷茫:“啊?你喊我了嗎?我怎麼沒有聽到。”
對方一臉晦氣地揮揮手:“算了算了,這些不重要,你這孩子一直反應遲鈍,我早就該知道,東西呢?你放她身上去了嗎?有按照我說的步驟去做嗎?”
“我放了。”謝愁愁點了下頭,說完上一句,聲音立馬又變得苦惱無比,“但是……”
“但是什麼啊但是。”導演暴跳如雷,“有話要說的話趕緊說完,吞吞吐吐的是想要急死人嗎?”<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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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剛剛和我說,說她不喜歡這東西。”
男人還在罵罵咧咧,聽到這一句話,聲音頓時消音,再也吐不出一個音節。
好半晌,眼皮子才在黑暗之中耷拉了兩下,聲音裡夾雜著些許顫意:“你,你什麼意思?你在和我玩笑嗎?”
他的嗓音突然變得很粗,像是想要掩飾內心的慌張。
但謝愁愁還是清晰地聽到了一聲——【恐懼值100】
這下子,她徹底精神了。
之前看導演在戲外指揮的時候說的那些名言,她還以為,這家夥是個不怕鬼神的,卻沒有想到,將他拉到戲裡麵之後,收獲的恐懼值,比其他人的明顯要多數倍。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潛力股?
不過她大概也清楚,之前的幾個副本都是如此,每次給她恐懼值貢獻大頭的,都是這類重要NPC。
黑暗之中,年輕女孩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大哥,我錯了,我不該和你開玩笑。”
聽到這話,導演胸前高高吊起的石頭,總算放了下來。
他沒好氣地罵了句:“你下次開玩笑也要看場景,這是開玩笑的地方嗎?符放上去了是不?放好了咱們就趕緊走吧。”
不管怎麼樣,他都覺得這地方邪門的狠,陰森冰涼,寒氣像是能夠通過毛孔進入他的血液之中,害得他渾身發抖,就連臉上的五官也變得極為僵硬。
女孩的聲音忽地變得很低。
“是啊,我不該開玩笑。”她低垂著腦袋,語氣幽幽,說話的時候,變成了完全陌生的另一個人的聲音,“不是她不喜歡,是我不喜歡——符紙放在身上,會很疼啊,小琪究竟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在黑暗中,她緩緩抬起頭。
從他的視線望過去,仍舊看不清臉,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和周圍空氣還要烏黑的長發。
被他撞死的女孩,是這家醫院的護士,是謝愁愁的同事,名叫小琪。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
導演忘了呼吸,眼睛緩緩睜大,驚懼在瞳孔裡你不斷向外蔓延擴散。
之前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他不敢往那上麵去想。
直到這一刻,聽到謝愁愁的口中傳出了陌生女孩的聲音,他才不得不麵對眼前的現實。
“你害得我……好慘啊。”女孩的聲音還在繼續,“欠了我的,你要怎麼——”
話落,“啪嘰”一聲同【恐懼值300】一起響起。
導演的身體軟軟地倒下。
謝愁愁;“……”
至於這麼害怕嗎?她這才念了幾句話而已啊,她連提前準備的台詞都沒有念完啊。
回看一眼對方新贈給自己自己三百點恐懼值,少女在黑暗之中,勾起唇角,緩慢蹲下身,伸手戳了戳導演肉呼呼的肚子,勾唇,魅惑一笑:“女人,你究竟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她對導演的加入十分滿意,深深地覺得,這一個家夥,完全可以抵擋千軍萬馬。
就算昏迷了,也不能放過。
謝愁愁一不做二不休,整理好自己身為一個勤勞小清潔工的儀容儀表,吧嗒吧嗒跑下樓,喊來幾個住院部的玩家,神情緊張地拜托他們將導演送到了一個單獨的病房中。
但是,做完這一切,她突然意識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按照劇本上的節奏,這場戲按理說應該是已經結束了,但是……為什麼還沒沒有結束呢?
劇本的特效,場景,燈光,全都直晃晃地立在那裡。
片刻後,她反應過來,以往負責喊“哢”的人,這會兒也進了劇本。
沒人喊哢,這戲當然沒法結束。
唯一慶幸的是,這段劇情結束之後,劇本上並沒有安排新的場景,對大部分玩家的影響力也有所削弱。
就比如楊心蕊,雖然她還是不能離開自己的掃地崗位,但是她已經能夠一邊掃地,一邊和謝愁愁聊天了。
“你說,這個導演到底是啥意思?我以為他是來嚇人的,結果進了停屍房,反倒是他自己被嚇暈了?”
她凝眸沉思,掃地的時候,氣勢洶洶,豪情萬丈,大有一笤帚掃天下的意思:“難道說,他是來體察民情的?哦這個詞好像不可以這麼用。”
謝愁愁用表情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其他地方的玩家也是如此,除了譚雅這種極容易受劇本影響的外,其他人都可以一邊揮著針筒手術刀,一邊正常同人交流溝通。
這其中,自然不包括群演。
謝愁愁也不太在乎其他人的現狀,她簡單滿足了下自己的好奇心,便把戰場轉移到了導演的病房裡。
沒有具體劇情限製,但又擁有劇本特效的全力支持,身為一個女一號,謝愁愁直接把這個病房變成了自己的個人秀舞台。
這一刻,她是吊死在導演門前的長發女鬼。
下一刻,她是找不到肝臟的慘死女鬼。
再下一刻,她又變成了手握湯匙,想要挖人眼睛的白衣女護士。
於是,在短短半宿的時間裡,導演的病房裡傳出了不下十次慘絕人寰的尖叫聲。
沉迷掃地無法自拔的楊心蕊,在這一聲聲尖叫之中,終於找到了問題的答案:“這個導演,一定是見不得劇組裡再死人,所以大義凜然,親自上前,將自己的身體擋在女鬼麵前。”
她在新一輪的慘叫聲中,淚眼婆娑,感慨萬分:“導演他……是個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