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邦輔接到張居正的急信,馬上先去拜訪統籌局東南辦的楊金水。
楊金水在上海縣城一處宅院裡,跟前麵宏偉闊大的商鋪一比,這處宅院顯得一點都不顯眼。
聽到曹邦輔來拜訪,楊金水隻是微微驚訝了一下,馬上叫人請他進來。
“楊公公,這是張太嶽派人送來的急信。”
曹邦輔坐下後,開門見山,把那封急信遞了過去。
楊金水接過那封信,一目十行看完,臉色還是不喜不悲,把那張薄紙輕飄飄地放到桌子上,緩緩地說道:“振武營鬨餉兵變,他們這是狗急跳牆了。”
曹邦輔捋著胡須說道:“楊公公,他們狗急跳牆,說明剛峰公、王子薦在揚州查到真東西了。”
楊金水答道:“揚州城,不僅是兩淮鹽政的關鍵所在,更是解開東南之局的鑰匙。高新鄭查鹽政,無非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先弄些銀子填補國庫虧空。
但是殿下要的卻是長久暢行有效的新鹽政。兩淮的關竅在揚州,揚州連著南京和北京。但是南京離得近,把南京城打掃乾淨了,北京那邊的人就會暫時收手。
沒有羈絆,新鹽政才好推行下去。”
曹邦輔點點頭,“楊公公所言極是。一番布局終於逼得南京城這些家夥狗急跳牆。隻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又搞出一次振武營兵變。
真是蠢到了家!”
楊金水端起茶杯,不動聲色地說道:“振武營兵變,鬨過兩三次,每次都能得逞。他們也就習慣地認為,這一次也能得逞。”
曹邦輔默不作聲,心裡對南京城那些人極為鄙視。
他們以為在嘉靖年間鬨了兩三次兵變,在先皇手裡得了便宜,就以為自己了不起。
現在都是隆慶朝,做主的還在西苑,但是手段卻截然不同,你們毫無察覺,還不知死活地又鬨一次。
殿下正等著你們鬨事呢!
查鹽政,很有可能隻是查到揚州為止。
畢竟很多事情,南京勳貴們都是通過幕僚、親屬等白手套去辦,到時候滅了這些白手套的口,斬斷攀連,他們自然就能全身而退。
做些生意,撈些好處,勳貴外戚誰沒這麼做過?
北京城裡的勳貴外戚,做得更加過分。要是因為鹽政貪弊之事嚴懲南京勳貴們,他們肯定不服。
可是隻懲處揚州,放過南京,用不了多久,他們的手又會悄悄伸到揚州城裡,然後把好不容易厘清的兩淮鹽政,又給攪得烏煙瘴氣。
怎麼辦?
自然要給南京勳貴們扣上更嚴重的罪名。
就好比嘉靖四十三年,查辦山西大案,如果隻是盯著走私違禁品,晉黨和晉商們隻要拋一部分替罪羊出來,再忍痛割舍些錢財,就會安然無恙,全身而退。
太子殿下怎麼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直接倒查庚戌之變。
然後利用叛國通敵等要命的大罪,把晉商和晉黨一網打儘。
南京城也是相似的套路。
隻不過換了方法。
南京城勳貴們,跟通倭扯不上關係,那就無法用倒查倭寇大案來清查。於是就層層施加壓力,先是把海瑞、王一鶚、徐養正等名臣派下來。
第一層壓力給下來,勳貴中有些沉不住氣的人開始慌了手腳,悄悄搞小動作。
於是吳時來趁勢搞了把大的,讓江匪竄至江都城,滅了大鹽商一家,東南震驚,海內震驚。
於是海瑞、王一鶚順勢深查,不僅查兩淮鹽政,還查漕運和江防等事宜。
南京城裡某些勳貴更加著急。
這時太子殿下把張居正派下來。
這位可是閣老啊,名為拜祭孝陵,實際上要乾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會在南京大動乾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