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回應:“知道了”
準備就緒,他登上馬車,緩緩行向李斯所在的住所。
馬車內,始皇帝表情平穩。
而在此段行程期間,他又想到了很多請求解甲退休的請求函。內容多為體弱衰老不能追隨聖主腳步之類的話。實際上嬴政也清楚,不過他不希望他們退任而已,**挽留下來卻也隻增加無謂困擾,如今回憶則感到一絲絲失落與傷感。時過境遷!
哪怕是一直以來認為自身健康如猛虎之王,也感覺力不足了,隱隱
李斯歎道:“驪山陵和長城兩大工程之所以征發關中民眾,是有一些合理之處的。驪山陵臨近鹹陽,長城則西起臨洮,東至遼東郡,跨越數千裡,關中民眾修建的是靠近臨洮的一段。如果不再征發關中民眾,勢必得調遣更遠的勞動力。”
“北方經曆了戰亂,民眾尚需恢複。已經征發了一部分人,再征發下去怕是會激起民憤。若是征發舊楚地的民眾也相當困難,那裡剛剛遷移了十五萬人口,青年勞力一時難以補充。再次征發會導致楚地民聲鼎沸。”
“整個天下的可用人力都已枯竭。”
嬴政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歎道:“就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嗎?”
李斯悵然一歎,說:“不是沒有解決辦法,但卻不太可行。山東六郡經十餘年休養生息,已有很大改觀,但由於**對地方的掌控不力,表麵上看似平靜,實際操作卻充滿阻礙。每當需要徭役的時候,都會遭遇很大反抗,而且……”
“近年逃亡的情況愈發嚴重。”
“許多人逃入山區與湖澤之中,尤其以雲夢澤最為嚴重。按照地方官員上報的數據,雲夢澤一帶隱藏的人口已達十餘萬。倘若加上其他地區,預計藏匿的人口達數十萬。”
“而且這個數字每年都還在上升。”
嬴政微微閉上了眼睛,問:“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李斯神色沉重地說:
“可能是地方管理存在問題。”
“六郡的老百姓原本就懼怕大秦,對秦的法律非常恐懼,逃離也是可以理解。但如果秦的法律嚴格執行的話,應該不會如此。可是即便如此,逃亡依然屢禁不止,這其中恐怕離不開當地官員的作用。”
“另外,在朝廷立國之初的大工程之後,近兩年來確實減輕了很多。”
“特彆是長城的正式開工被推遲。”
“各地人民逃離的數量卻不合常理,加上地方上的土地兼並日益嚴重。許多偏遠山區根本不適宜居住,若是僅是幾千人也許還可以生存,但如果是數十萬人大規模遷徙到這樣的地方,生存將是巨大的挑戰。”
“因此推測……”
“地方上有大量奴隸存在。”
“許多地方官員兼並百姓土地後,把他們變成奴隸,繼續在田裡耕種,並向上麵彙報這些人逃跑來逃避徭役和賦稅。隨後再通過各種方式將這些徭役賦稅轉嫁到其他人身上,加快了自己吞並土地的速度。”
“現在這種情形已極為普遍。”
嬴政長時間沉默,神情嚴肅。
他對李斯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如果不征發關中民眾,那隻能征發山東六郡的居民。但這些地區的居民“流失”嚴重,一旦再征發隻會加劇土地的兼並,導致當地民不聊生。**也就在所難免了。
但關中作為秦國的根本,近年來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持續如此隻怕關中也會先亂。
片刻後。
嬴政抬起了頭,眼神冷峻地說道:“也許新的政令應當暫時擱置,大秦需要整頓一下,當初我們用溫和寬慰的政策對待全國,似乎是個很大的錯誤。”
“從當前狀況看來,”
“之前的做法顯然有誤。”
長青
李斯歎息道:“陛下的憂慮,為臣同樣夜不能寐。”
嬴政平靜地說:
“朕以前忙碌時並未注意細節。”
“實施的新法多年以來,非但沒有削弱反對勢力的決心,還耗儘了大秦的力量,甚至動搖了我們的根基。作為統治天下的**,這樣的短見實在不堪。”
“假如朕早一點意識到,又怎麼會落到這個局麵?”
聽到這些話,李斯臉色劇變。
而嬴政似乎沒注意到,接著問道:“你入朝多少年了?”
李斯神色拘謹,恭敬回答:
“稟陛下。”
“已經將近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嗎?這麼久了?”嬴政恍惚了一下,點點頭道:“也的確三十年了,當初除了你,朕還有王綰、王翦、尉繚、頓弱、鄭國、蒙武、王賁等人在身邊,而現在隻剩下你一人
思緒漸漸飄回到往昔。
酷暑如火,炎熱逼人,那天,廳內異常悶熱令人無法久坐,於是荀子提議搬到室外上課。課堂被設在了遮陽蔽日的大槐樹下,擺上幾案與草席。
荀子當時說道:“禮儀之不可或缺在於國家之秩序。商湯和周武得天下,並非奪取之果,是他們踐行仁義,整飭禮儀的結果;而桀和紂喪失天下亦非因拋棄天下,而是背義亂法的緣故。”
這些言論得到大多數人的讚同,眾人附和,紛紛稱揚“無禮儀便沒有人,無禮儀辦不成事,無禮儀治國無法安寧”等等。
但當時,在這群學生中有一位同學卻不以為然。
正是韓非。
平時在學室內,韓非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