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孔雀死神離開的第五天,黃泉之眼的“懲罰”如約而至。
黃泉之眼好像還挺忌憚上野光,和之前不一樣,這次1126出現在幾個人麵前的時候,身後還跟了十多個死神。
彆的不說,最起碼一片花花綠綠五光十色,氣勢是十足的。
站在最前麵的1126手裡捧了個黃色的小噴泉模型,是黃泉之眼的化身。
那個小噴泉發著光,在夜色裡十分顯眼。
上野光感受到他們的動靜,推門而出,來到院子裡,身後跟了四隻小尾巴。
這群死神來的時候,他們還在吃夜宵。
畢竟按照“約定”今天是最後一天,四個人說什麼也不願去睡覺,死撐著要熬到1126來接上野光回去。
這會兒都已經到了後半夜,某些不太熬夜的小朋友困得一直點頭揉眼睛,還時不時被莫名精神的太宰治偷偷掐一把。
上野光幾次勸說無果,隻好跟他們做點吃的提提神。
結果夜宵剛擺上沒多久,這些死神就到了。
上野光和1126對視,略有一點遺憾。
他本來以為自己還可以和弟弟們一起吃完最後一頓飯的。
“該走了。”1126輕聲說。
他話音落下的時候,手裡的噴泉模型似乎更亮了一些。
上野光頷首,向前邁了一步。
結果,他就普普通通邁出這一步,1126身後的那一群死神就同時舉起了武器,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上野光腳步一頓,愣了一下,不由得輕笑出聲。
他們的反應,就好像他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恐怖犯人,隨便一揮手就能讓這些死神全滅。
諷刺。
“你、你笑什麼?”後麵的一個死神顫著聲音問。
上野光歪頭,目光越過1126看向說話的死神,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笑著問他:“你們……很怕我?”
“誰怕你了?你到底跟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另一端的死神衝他喊話,“你要是不走,我們可就動手了!”
“467。”1126輕斥一聲,不著痕跡地皺起眉,額前落下的發絲擋住了他的神色。
那個被叫做467的死神聲音降下去,但仍在不滿地嘀咕著什麼。
上野光突然評論一句:“看樣子,黃泉之眼的眼光越來越差了。”
那群死神又開始躁動。
這是在說黃泉之眼眼光差?
這明明就是在嘲諷他們。
立刻又有死神想跳腳,但是還沒來得及,就直接被1126壓了下去。
上野光有些訝異地挑了下眉。
1126現在在黃泉界竟然已經有這麼大的威望。
他能猜到1126由於特殊身份,可能會在死神圈子裡受到一些特殊的待遇。
但是能特殊成這樣,確實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隻是一句話,就能讓這群肆意妄為的死神聽話,除了黃泉之眼,1126大概是黃泉界獨一份了。
在屋簷下旁觀的亂步和太宰治也同時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嘴角還帶著一點了然的笑。
兩個少年同時做出這個動作,中也偏頭看他們一眼,默默推著恭彌往旁邊靠了靠。
他多年經驗總結出來的一條規律,當這兩個人同時這樣的時候,一定有人要遇到大麻煩了。
這次估計對象還不是人。
1126也朝兩個少年投來一瞥,但緊接著又收了回去,看上去就隻是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
中也往身邊瞄了一眼。
發現被瞟的人現在笑得更燦爛了。
他默默低下頭,搓了一下手臂。
“不是眼光差。”1126突然道,垂眸看了一眼掌心托著的噴泉模型,冷然開口,“隻是它覺得殺雞焉用牛刀而已。”
這個“它”自然指的是“黃泉之眼”。
一句話把身前和身後的人都得罪的徹底,他卻還是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和上野光記憶裡的那個少年死神完全不一樣。
他甚至分辨不出,這樣的1126和他記憶裡的1126,到底哪個才是偽裝出來的。
中也和恭彌不爽地皺起眉,1126身後的死神裡也有許多向他投去不爽的視線。
但並沒有人直白地表達出來。
上野光笑了一聲,接下了1126的嘲諷,說:“確實。”
他抬起腿,一步步走向對麵那個代表著黃泉之眼的死神。
1126身後的死神又一次高度警覺起來,但這次沒再出聲。
一直到上野光在離他隻有五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
1126垂眸掃一眼兩人之前的距離,用半開玩笑的口吻問:“不再靠近一點嗎?”
上野光也垂眸掃一眼兩人之間的距離,反問:“不夠嗎?”
1126上下打量他一圈,頷首,不帶感情地說:“確實夠了。”
他一揚手,噴泉模型自己浮到空中,落下的淺黃色光將上野光完全籠罩在內。
“死神077,鑒於你多次違反黃泉界規定,現決定在人間對你實施本次懲罰。”1126冷漠的目光掃向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少年,嘴角勾了勾,一字一頓,“以儆效尤。”
“本次懲罰內容:第一,隨機抽取七魄之一;第二,鞭刑三十;第三,禁閉三年。”
隨著1126話音落下,噴泉模型投射下來的黃光驟然強烈,那些光束一點點變得粘稠,形成一個半圓,仿佛將上野光裹在其中。
但那些粘稠的光裡又帶著半透明的質感,足以讓圈外的所有人將圈內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一根紅黑相間的鞭子浮現在上野光的身後。
那根鞭子雖然細長,但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深黑色倒刺,每一根刺的尖端都泛著寒芒,仿佛頃刻間就能將人變得血肉模糊,直接奪取性命。
鞭子輕輕抖動起來,像是在為接下來的事情感到興奮。
上野光偏頭看了一眼,輕輕一勾嘴角,嗤笑一聲。
之前的懲罰可沒有這麼花裡胡哨,也不知道是為了演給誰看。
他冷漠地收回目光,脊背挺直,注視著前方不遠處的1126,仿佛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站在他身後的四個少年同時睜大眼,瞳孔縮起。
1126的眉心也一點點皺了起來。
他彆開視線,像是有一點於心不忍。
“唰——啪!”淩厲的風聲和響亮的擊打聲幾乎同時響起。
布滿倒刺的長鞭狠狠甩在上野光身上,打的青年不受控地向前踉蹌一下,抿著唇悶哼一聲。
亂步張了張嘴,一聲不吭。
太宰治目光沉下,仿佛看一眼就會深陷地獄。
中也捏緊拳頭彆開視線,又被太宰治強行按著頭轉了回來。
恭彌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揚起又落下的鞭子,藏在衣袖裡的手臂因為過度用力而顫抖。
緊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
上野光後背上的衣服早就被抽成碎片,白皙的肌膚上細密的舊痕和猙獰的新傷交錯在一起,令人觸目驚心。
鮮血一點點染紅全身,而受刑的青年闔著眼,筆直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像是台風驟雨過後,滿目狼藉中唯一挺立的一棵沉默的樹。
三十下鞭撻一次緊跟一次,不給人任何喘息的空間。
鞭刑結束之後,那根被血染的變了色的鞭子還沒完全消失,一柄通體純黑的巨大鐮刀就浮現在上野光的正前方。
鐮刀搖擺兩下,確定好方向,徑直砍下。
青年的身子在一瞬間被割裂成兩半,又在下一刻扭曲著合在一起。
五團散發著微弱深紫色光的東西凝結在他身前。
那五團東西不住地抖動著,像是懼怕到了極致。
但上野光本人仍舊是一副置之度外的模樣。
那五團是他七魄剩下的五個,鐮刀一晃,就像是五隻剛剛出生的幼崽,顫巍巍縮到一起,向彼此尋求庇護。
但是沒有人能庇護它們。
漆黑的鐮刀毫不留情砍下。
五團剛剛聚在一起的小東西瞬間四分五裂。
其中一團被揚起的鐮刀帶著晃晃悠悠升起到半空,“啪”的一聲,碎成了紫色的顆粒,四散開去,占滿整個空間。
上野光身形晃了一下,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但又強行撐著重新站起。
他朦朧著視線看向1126。
被注視著的年輕死神垂下眼眸,縮在寬大袖子裡的手悄然握緊。
一簇小小的紫色電光在指尖上一閃而過。
上野光低著頭,輕輕揚了一下嘴角,意識逐漸消散。
勉強支撐的身體瞬間直直向前倒下去。
身後的四個少年神色一緊,還沒來得及動作,倒下的青年已經被一個突然出現在圈內的身影接住。
黃色的半圓自頂端一點點消散,1126扶著上野光的身體,看向那四個少年。
無人在意的噴泉模型“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四個少年幾乎是在半圓消失的同一時間湊到上野光的身邊,緊張地注視著青年的麵容,小心翼翼抬起手,又像是不敢觸碰一樣,脫力垂下。
即使暈過去,上野光的眉頭也是緊緊鎖著的,好像那些劇烈的痛楚綿延不絕,一直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懲罰結束了。”1126輕聲開口,提醒他們,“我要帶他回去,接受禁閉。”
“我們——”亂步張了張嘴,又陷入沉默。
1126靜靜地看著他們。
中也小心翼翼伸出手,隔著兩幅黑色手套,輕輕碰了碰青年的指尖。
滾燙的熱度傳遞過來,像烈火一樣在他指尖上灼燒,頃刻間蔓延到全身。
中原中也整個人都被那種熱度燒的顫了一下。
他抬起眼,然後猛地愣住。
本來應該陷入深度昏厥的上野光眼睫極輕地顫動兩下,掙紮著打開一條微弱的縫隙。
好像剛在那一瞬間的觸碰打開了青年靈魂上的什麼開關。
他還為他們保留著最後一絲意識。
青年的聲音和往常一樣冰冷,但還多出無力和沙啞,他聲音極輕極小,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儘數吹散。
“不許……”他張了張嘴,勉強擠出兩個字。
又密又長的睫毛又翕動兩下,像是蝴蝶被蛛網束縛住之後瀕死的掙紮。
雲雀恭彌嘴唇緊抿著,黑眸裡蓄著心疼和怒火,他移開視線,突然轉身走向另一邊。
上野光好像注意到了,眼裡的神色又暗了一點。
好看的眉毛緊緊擰起來,他虛弱地咳嗽兩聲,聲音增大了一點:“不許去……”
太宰治垂著眼沒有看他,突然伸出食指擋在他嘴前,輕輕“噓”了一聲。
少年抬眸看他,眉眼微微彎著,溢出溫柔的淺淺色彩。
他附身湊上前,貼在青年耳邊,柔聲低語:“哥哥不用擔心。”
少年看著他的眼睛,向他承諾:“成年之前,我們絕對不會去的。”
上野光眼睫又顫了一下,然後,連眸中那一點微弱的光也消失了。
好像是終於放下心來,失去了全部意識。
“鐺”一聲響在他閉上眼的下一刻響起,那聲音像是帶著餘波,一圈圈傳遞出去。
散在突降的細雪裡。
1126一震,立刻轉頭看去。
雲雀恭彌握著浮萍拐,冷冰冰地抬眸看向他。
在少年身前,是幾乎裂成兩半的、暗淡無光的噴泉模型。
模型受損,黃泉之眼的本體也或多或少會受到波及。
1126眼中閃過一抹驚愕。
他立刻移開視線,避免和少年對視。
能一擊就幾乎將黃泉之眼的“模型”擊穿……
他視線下移,落在了少年虎口開裂的右手上。
鮮血沿著銀色的浮萍拐滴落,和剛剛落地的雪融到一起,染紅了一整片地麵。
細雪在眨眼間變成漫天大雪,紛紛揚揚落下,頃刻間就蓋住了上野光落在地上的斑駁血跡。
青年染了血的白發又被白雪覆蓋,睫毛上墜著雪粒。
他整個人都幾乎要和這場雪融在一起。
亂步抬起手,指尖輕顫著拂去青年睫毛上的雪。
1126收回視線,看向他。
亂步抬眸。
“我回來找你們的。”
年輕死神留下這樣一句,帶著上野光一起消失。
噴泉模型在地上晃了一下,壓過一片積雪,然後碎成粉末。
這場又大又急的冬雪幾乎要壓折門前的樹。
院子裡重新變成空落落的模樣。
四個少年站在屋裡,沉默地望著屋外的雪。
桌上的飯菜像是精致的祭品。
雲雀恭彌抬起手,緩緩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