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瘦西湖白日裡的熱鬨儘數褪去,草叢中偶爾傳來幾聲蟲鳴。月華如練,清輝鋪滿湖麵,烏篷船晃動著,弄出陣陣漣漪,碎了一湖清輝。
一隻瑩白如玉的手從船艙內伸出,帶著津津汗意。修長白皙的手指骨節分明,此刻正攥著一截船沿,手背上青筋凸起,仿佛主人在拚命忍耐著什麼。
不多時,這隻手被另一隻略大的手扣了回去。
“小混蛋。”船艙內隱隱有人悶哼一聲,低聲罵道。然而那聲音軟得很,寵溺多過嗬斥,另一人顯而易見地發覺了其中的深意,愈發肆無忌憚了。
明明湖麵溫度很低,林椿卻是出了一身的汗。他的頭發不知何時變成了淺淺的月白,原是極清冷的顏色,像月華也想浮冰,然而此刻月華迸裂浮冰消融,汗津津的長發染上了十二萬分的旖旎。
“真是要了命了。”他喘息低笑,抬頭親了親魚乘風的下巴,“好乘風,讓哥哥歇歇,嗯?”
他此刻手臂攔著魚乘風的肩膀,整個人蛇一般軟綿綿掛在魚乘風身上。
他如今真的是命都去了大半。
過去他可是從來都不知道,做這檔子事居然那麼累。
到底,人與神不可相提並論。如今他這具身體雖脫去凡胎,卻是差了他原本的靈體不止一星半點。
想當年他與乘風在逍遙海上時終日無所事事,一起廝混個百八十年也是有的。如今莫說是八百十年了,八個時辰都不行。
這才多大會兒,身體都要散架了。
魚乘風蹭蹭林椿的臉頰,軟聲喊:“哥哥~”還沒過癮呢。
林椿哼笑,一把推開他的臉:“叫哥哥也不行。不是我不想,而是你得體諒你家哥哥如今身體不比從前,不比你龍精虎猛。”
魚乘風悻悻,隻得乖乖退出。
一陣窸窣聲後,二人穿上中衣,出了船艙,坐在船頭吹風。
今晚夜色晴朗,月光清亮,星子璀璨,風也溫柔,夜色籠罩下的瘦西湖彆有一番韻味。
兩個容顏同樣出色的人坐在烏篷船上,遠遠望去,好似一幅畫。
林椿軟若無骨地被魚乘風抱在懷裡,手指有一些沒一下地把玩二人的頭發。
慢慢的,各挑起兩人的一縷發絲,編成一根細細的辮子。
月白和烏黑的發絲攏在蔥白的指間結成辮子,說不出的好看。
魚乘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林椿的動作,心跳逐漸加速。
砰砰砰。
林椿正靠在他的胸膛上,宛如擂鼓的心跳聲讓他唇邊綻出一抹笑來。
他用神力割斷手中的小辮子,拿一根細細的紅繩捆了,拉過魚乘風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凡人有句話,叫‘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林椿目光含笑,仰頭看向魚乘風,柔聲道,“我今日與你結發,但願你此後莫要再懷疑我對你的真心。”
魚乘風仿佛被這句話燙到了,原本已經恢複正常的麵頰飛快地爬上一抹紅霞,耳垂兒更是紅得滴血。
他訥訥應了,似乎有點害羞,又有點魂不守舍。接發絲的那隻手卻是握了起來,連著林椿的手一同握在掌心。
今天發生的一切就好像夢一樣不真實。
察覺到魚乘風的不安,林椿單手撩開他額前的一縷頭發,又伸手摸摸他的臉頰。
“我白天跟你說,將事情都告訴你。”
“嗯。”魚乘風小聲應道,握著林椿的手卻緊了幾分,心中有些不安。
“你可知,我來這方世界是為了什麼?”
魚乘風的臉瞬間拉了下去,癟嘴道:“不就是為了那絳珠草麼。”如今又多了一個甄英蓮!
哼。哥哥是憐香惜玉了,卻連累他來受罪。
魚乘風隻要一想起此事,就宛如泡進了醋海裡,忍不住一個勁兒地吐酸泡泡。
林椿見狀便知道他在想什麼,沒好氣地輕輕掐了掐他的臉頰:“這隻是其一。”
“還有其二?”魚乘風瞪大了眼睛,心中醋浪翻滾,酸氣衝天,“你還為了誰?”
他原以為隻有一個小妖精吸引了哥哥的注意力,可現在看……
林椿:“……”
他終於忍無可忍,敲了他一個腦崩兒:“還為了你!”
“為了……嗯?為了我?!”魚乘風原先還怒氣衝衝地想要興師問罪,待回味過來林椿說的是誰,表情頓時一片空白。
“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