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今日的所見所聞,司言隻覺得心中的冷意越來越盛。
一個通過殺兄逼父謀得皇位,又因製衡權術而默許皇子之間自相殘殺的人,竟然會向民眾極力推崇護佑家人平安康健的神仙,真是無不諷刺。
司言麵上全然不見平日裡的溫和笑意,取而代之的隻有陰鬱和森寒。
就在這時,房門被叩響。
司言回過神,把長命鎖塞回了包袱裡,極力壓了壓纏繞在心頭的情緒,戴上一貫的假麵前去開了門。
阿柔一身夜行衣,在開門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些奇怪地說道:“發生什麼了?你怎麼笑得這麼假?”
那點殘存的沉重的情緒立刻就煙消雲散了。司言嘴角抽了抽,恨恨地說道:“阿柔真是好眼神。”
“過獎過獎。”阿柔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誇讚。
司言:“……”
“不扯彆的了。”阿柔單刀直入地道,“我現在要去一趟城北鐵匠鋪,與你知會一聲。”
說罷,她扭頭就走,完全沒有給司言留下任何反應的空間,人就已經消失在了眼前。
司言無言片刻,最終自言自語道:“還真的隻是知會一聲。”
對麵房間的葉溫遙聽到動靜打開房門,正巧看到一襲黑衣的少女離去的身影,疑惑地問道:“她這是去哪?”
“去找花羽。”司言淡淡答道。
葉溫遙:???
“上哪兒去找花羽?”葉溫遙一臉茫然。
司言乾脆招了招手,示意葉溫遙來自己的房間。
房門關上之後,司言繼續解釋:“阿柔還在雲影山學藝的時候,第一次下山曆練,來的就是淮寧城,自然清楚雲影派安插的暗樁在哪裡。要想通過暗樁聯係到花羽並不難。”
“哦。”葉溫遙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隨即有些擔憂,“花羽武功高強,戚小姐在他麵前恐怕討不了什麼好處。”
“無妨。”司言看起來十分淡定,“她討的也不是好處,而是說法。”
“說法?”葉溫遙更迷惑了,甚至覺得有些好笑,“自從花羽決定帶著整個雲影派投身懷王,替他殺人的時候,他們就注定是陌路人了。在這世上,說法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有那麼重要麼?”
“當然重要。”司言說道,“若旁人給予你的惡意都沒有緣由,難道不是件令人膽寒的事嗎?”
葉溫遙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這世上沒有緣由的惡意太多了,難不成你真指望人人都能懲惡揚善?”
司言並未出言否認。
葉溫遙也不再就這個話題多說什麼,而是玩味地看向司言,“所以你真的放心戚小姐一個人去見花羽?萬一花羽不顧昔日同門之誼,出手傷她,可怎麼是好?”
“傷了戚雪柔,等於把景西王府直接推到了懷王的對立麵,花羽還不至於乾出這等蠢事。”司言胸有成竹地說。
阿柔也是算準這一點,才敢前去單刀赴會。為了以防萬一,才會在出發前專門告訴司言她的去向。
司言無奈地笑了笑,心道:如此毫不設防地相信一個人可不聰明。
……
信號彈一飛衝天,在夜幕中炸開了絢麗的彩花。
阿柔隨意地靠在牆邊,看著鐵匠鋪裡做暗樁的昔日同門敢怒而不敢言的神色,說道:“我隻是找師兄說幾句話,沒想對他做什麼,彆緊張。”
能下山做暗樁的弟子,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阿柔自然不可能同他們硬碰硬,隻是找了個機會順走他們隨身攜帶的信號彈。
當年師兄帶她下山來淮寧城曆練的時候,還專門教她辨認門派內不同種類的信號彈,用以聯係不同的人。沒想到再一次使用,竟是在這樣的境遇下。
阿柔身份特殊,鐵匠鋪內沒有人敢自作主張對她動手,隻能一齊大眼瞪小眼,眼巴巴地等著掌門來。
就在等待的過程中,阿柔的思緒不由得飄遠了,恍惚之間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雲影山。
十歲的她第一次感受到至親離世的苦痛,每次念及阿娘還在世的點點滴滴,總會覺得心口絞著疼。她特彆想哭,但被阿爹送到雲影山之後,身邊最親近的人就隻剩下了大病初愈的二哥。
阿柔知道,不管什麼時候,隻要她委屈了,難過了,二哥不論如何也會來哄她,安慰她。但在看到二哥因為病痛而日漸消瘦,終日懨懨時,她卻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隱藏所有難過的情緒。
阿柔好像很快就從阿娘離開的打擊中走了出來,臉上重新出現了笑容。有人說她堅強,但更多的人卻覺得她沒心沒肺,仿佛沒有為了已故的母親流下整整三年的淚水就是天大的不孝。
很少有人知道,每當阿柔發覺自己難以壓抑心中情緒時,就會一個人躲在後山偷偷地哭。
她自以為藏得很好,但沒想到有一回,她正哭得昏天黑地,掌門舅舅——也就是她的師父,突然從林間探出頭來,還非常為老不尊地衝她做了個鬼臉,瞬間就把她心裡的那點委屈和難過嚇得一乾二淨。
如此一來的下場就是,師父花言巧語地哄了很久,阿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