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審問(1 / 2)

照夜行 未敘 9237 字 5個月前

看著司言緋紅的臉頰,阿柔忍不住笑出了聲,“你總是逗弄彆人,自個兒反而這麼不禁逗。”

司言咳了咳,微微偏過頭去,嘴硬地道:“阿柔的意思是,方才所說,都是逗我的?”

“那倒不是,我說話算話。”阿柔稍微斂了斂調笑的神色,說道,“不過現在,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你。”

“我知道你心裡疑惑,但說無妨。”司言也微微正色。

“你怎麼會來宛陽?”

司言早就料到她會問這個,回答說:“阿柔可彆忘了,我故淵門向來以遍知天下事之名存於江湖之中。謝陽帶兵往西北去的異常舉動,自然瞞不過我的眼睛。我便猜到,他的目標,應當就是景西王軍。”

阿柔心裡還憋了一大堆問題,乾脆一股腦全都倒出來了,“你要助承王奪嫡,如今卻離開京城單獨行動,承王會不會因此而心生不滿。還有……西北有異的事,我二哥知道嗎?”

“西北情況不對,牽涉到你的安慰,我不可能坐視不理。”司言認真地聽她說完,一個一個回答,“殿下那裡暫時沒有需要我親自出手的場合,故淵門也並非是承王的附屬品,我若想來,他無權乾涉。況且殿下也知曉邊境安寧何等重要,反倒囑托我儘力相幫。至於戚二哥……我怕他擔心,未曾告訴他西北的異動,但怕是瞞不了他多久……”

“原來如此。”阿柔看著他,神情中流淌出感激之色來,“此番西北大營之劫,倘若沒有故淵門相助,隻怕會讓賊人得逞。阿言,謝謝你,還有舍命相助的所有故淵門人。”

司言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麵色逐漸凝重起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說。”

阿柔見他麵色不對,直覺他將要說的事情不會是什麼好消息,再聯想到謝陽帶兵攻打西北大營的怪異舉動……阿柔心裡有了猜測,“是和林予哲有關?”

“嗯,”司言沉重地道,“林予哲起兵謀反,正往長祈而去。”

饒是一早便有了猜想,陡然聽到這個消息,阿柔還是難免驚怒,她焦急地問道:“什麼時候的事?現在發展到哪一步了?”

“你離開後沒多久,故淵門就收到林予哲帶兵南下的消息。我離開時,他已經占據了河北地區數座城池。”司言儘量冷靜清晰地表達著,“恰逢此時又聽聞西北情況有異,謝陽本就是林予哲一手扶持上來的,此二人同時行動,必然有一定的關聯。我就猜想,許是林予哲忌憚西北邊軍的力量,害怕邊軍回防京城,阻礙到他的計劃,所以派謝陽來困住西北鐵騎的手腳。”

阿柔越聽越覺得心中一陣寒涼,她忍不住顫抖起來,眼眶泛紅,“所以,西北大營幾萬將士的命,就隻是他林予哲野心膨脹的犧牲品?西北邊境百姓視如珍寶一般的和平,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碾碎掉。”

司言見她強行壓抑情緒的模樣,隻覺得一陣心疼,很想將她抱在懷中。事實上,他也的確這樣做了。

阿柔被他抱著,小心翼翼地不敢亂動,低聲說道:“乾什麼,你還受著傷呢。”

司言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受傷了,抱著你,好得會快些。”

“滿嘴歪理……”阿柔嘟囔。

她知道司言這是在安慰她,壓抑和憤怒的情緒雖不可能一瞬間就釋懷,但心頭湧上的暖意,多少能抵消掉一點寒意和苦痛。

阿柔是個情感豐盈的人,司言一直都知道這一點。

當初黑雲山寨一役,他們望見後山廢坑裡堆疊著的少女屍骨時,心性堅強的阿柔卻毫無征兆地落下了滾燙的淚水。

那不是怯懦與懼怕的眼淚,而是悲憫與善良的證明。

阿柔與那些無辜慘死的少女並不相識,卻會為其遭遇而傷懷苦楚,潸然淚下。同樣地,在遭受京城權貴的閒言碎語時,她並未有過多氣憤,反倒為其感到悲哀。

如此良善之人,在過去行於山河的許多年,見過多少民間疾苦,見過多少強權不公,見過多少無可奈何?她空有悲天憫人之心,卻無救民濟世之能,真正能救下的人,遠沒有困於鐵板之上苦苦煎熬的人多。

即便如此,在她所愛的家人曆經背叛與陷害之時,她仍舊會拿起刀,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守護屬於她的美好。

阿柔就是如此矛盾的一個人。她不會因為悲憫而在戰場之上心慈手軟,她通透清醒,卻依舊會為了權力博弈催生的無辜慘死而憤怒哀傷。

如此熾熱而生動的靈魂。

而每次情緒湧動之後,阿柔又能努力調節回來,就像現在一樣。她輕輕推開了司言的懷抱,深呼一口氣,神情恢複如常,“林予哲謀反,朝廷可有應對之法?”

“應對之法自是有的,隻是……”司言語氣不甚樂觀,“如今大昭朝廷是如何風氣,你是知道的。朝中黨派林立,勢力割據,隻怕有些人看不到眼前危機,趁此機會豐滿羽翼,又在聖上麵前攪弄渾水。”

“你說的這些,十有八九真的會發生。”阿柔又煩躁又焦急,“西北邊軍如今已是自顧不暇,外麵還有個哈赤努爾在虎視眈眈,若是回防京城,西北疆土必失,倒真是著了林予哲的道。可惡,明明已經猜到了他的計劃,卻什麼也做不了嗎?”

“現在的情況,也不算是完全被林予哲牽著鼻子走。”司言寬慰,“在他的計劃裡,隻要西北鐵騎被關在宛陽城外,活生生耗死,謝陽就能夠一舉占據西北區域。屆時他再與謝陽的軍隊兩麵夾擊,長祈城就更加孤立無援了。至少現在,謝陽落在了我們的手上,最壞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阿柔點了點頭,稍微冷靜下來一些,“你說得對,現在的局麵還算不上回天乏術。我們連他設下的九死一生的圈套都破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說罷,阿柔站起身來,“關於林予哲起兵一事,我得先告訴阿爹。”

司言看著她急匆匆往外跑去,遙遙地喊道:“傷還沒好全,慢些跑!”

話還沒有說完,阿柔便已不見了蹤影。司言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她聽見這句囑咐沒有。

……

阿柔聽到了,卻顧不上那麼多,一路狂奔至景西王府,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傷口痛了起來,連帶著視野也有些模糊。

她扶著連廊的柱子一陣喘息,忽然聽得旁邊有人擔憂地道:“三娘這是怎麼了,快些進屋休息,我去喊大夫來。”

阿柔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驚喜地抬頭望去,“芳姨!”

幾日未見,慧芳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滄桑了幾分,身形看著也更為瘦削。

阿柔拉著慧芳的手,心疼地說道:“芳姨,我離開的時候,府上發生了什麼?”

慧芳聽到這個問題,便想起過去幾日的遭遇,鼻頭一酸,就要落下淚來,她憔悴地說道:“三娘,都過去了……”

阿柔心中一陣陣不安,追問道:“不,芳姨,你告訴我,謝陽帶兵占領王府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麼?”

“他,他……”慧芳終於忍不住哽咽起來,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那天,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突然有一群穿著鎧甲的人闖了進來,然後……然後……”

“芳姨,你慢慢說,不著急,不著急。”阿柔扶著她坐下,不斷地撫著她的背。

“他們闖了進來,一聲不吭的,就往咱們的人身上捅刀子!府上的男丁……全都……全都死了!”慧芳說到這裡,已然崩潰了。

她麵前閃過一幕又一幕,全部都是血紅刺目的畫麵,夾雜著血腥味與屍體腐爛的臭味,不斷刺激衝撞著她的神經,喉頭頓時湧上一股嘔意,慧芳偏過頭去,忍不住乾嘔起來。

“芳姨!”阿柔擔憂地呼喚。

悲憤與痛恨的情緒再一次湧上心頭,但不一樣的是,這一次,阿柔不再感到震驚。

通敵叛國的罪人,勾結反賊的佞臣,要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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