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們好像被她的神情震懾道,都訥訥無言,不知不覺退出了一條路。
彌子絲毫不意外地穿過人群,穩穩地踩著高跟離開——讓這群人離開的權限她還是有的。
但等脫離了媒體視線,她的臉就垮下來了。
腳腕處似乎磨破皮了,好痛。
這裡距離最近的醫院又很遠,走過去還不知道要多久,腳能不能受得了。
但是不走又不行,她已經身無分文了,如果不能儘快搞清楚出了什麼事,或者讓禪院甚爾快點說分手,她在這個世界餓死,說不定也有可能。
彌子盯著自己細細的高跟,歎了聲氣。
將脆弱但柔軟的紗裙邊一把撕下之後,她脫下鞋子,纏在了原本被磨紅的腳上。完成這個步驟之後,她又開始考慮要不要把鞋子跟磕掉,改高跟成平底。
就在這時,一輛車停在了她麵前。
彌子托著下巴看鞋子發呆,並沒有動作——她以為是禪院甚爾來著。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隻能寄希望於他趕緊分手了,反正她也沒錢。
車窗搖下,出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以及女性關切自然的聲線:“伏見小姐是要去醫院看父親嗎?”
彌子眨了眨眼睛,抬起頭,有些茫然:“八神……為什麼會是你?”
“你認識我?”八神有些意外,但並沒有追究——她性格就是如此,隨後耐心道,“我剛剛看了報道,你是要去醫院看父親嗎?正好我也要去醫院,可以載你一程哦。”
彌子定定看了她兩眼,發現她的眼裡對自己是全然的陌生之後,才抿了下嘴唇,不好意思地小聲道:“那就拜托你了。”
八神把她帶到了醫院,並且指導著她從小道進了大門口已經人泄不通的醫院,順利地見到了自己的父親……的屍體。
“當場就死了,毒死的。”醫生顯然是知道她和伏見父親的關係,並沒有多問,抬了抬眼鏡就解釋道,“鈴木也是一樣的死法,應該是同一種毒藥,我們已經報警了,你多注意點,到時候應該會為這事找上你。”
彌子咬著指甲,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道謝。
等她出去的時候,八神居然還在車裡等她,懷裡還抱著貓,歉意地笑笑:“醫院不能帶寵物,我就隻能在外麵等你了……怎麼樣了?”
彌子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沒有地方想去的話,”八神顯然是看過了記者提問,貼心地詢問,“不如來我家?我家雖然小,住兩個人卻綽綽有餘。”
換了彆人彌子也沒有那麼容易放鬆警惕。
但這是八神。
是她過去的人設。
彌子沒忍住,抱了下對方,悶聲道:“抱歉。”
“不會麻煩的啦,”八神爽朗地笑了笑,將貓貓遞給她,“幫我照看一下妙妙就好了,這孩子還挺讓我頭疼的,最近老是亂跑。”
八神帶著彌子回了自己的家——彌子對這個地方記憶不淺,但是再次見到的時候還是有點恍惚。
“外麵要下雨了,”八神邊說著邊看了眼時間,“我先去超市給你買點東西,你在家裡等我,有事給我打電話,我的電話號碼在牆上貼著……如果可以,順便幫我看一下妙妙吧,謝啦。”
說著,她就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彌子看著她的背影,啞然失笑。
也許是因為對這裡太過熟悉,以至於她一到這就無意識回憶起了當年的情景,身體先於大腦的把自己當成了主人,從一旁的櫃子裡準確無誤地找到了醫藥箱。
她剛剛拿出碘酒,妙妙就忽地叫了一聲,從窗戶竄到外麵去了。彌子這才想起來還有隻貓——上一周目她沒有貓的。
一邊懊惱著,彌子一邊匆匆趕出去,幸好妙妙的動作不快,很優哉遊哉的,她沒怎麼費勁就看見了貓咪的尾巴。
彌子全神貫注地跟著妙妙走了一會兒,雨突然下了起來。
她有些焦灼,加快了腳步,妙妙卻也到加快了動作。不知何時,他們來到一個小巷,小巷是個死胡同,很狹窄也很暗,彌子努力地適應著暗色,摸著牆壁走到妙妙旁邊。
“……我們回家好不好?”
被雨水打濕的少女狼狽又可憐,勉強地笑著和一隻貓咪打招呼。
一點也不複第一次見麵的從容。
禪院甚爾撐著傘,靠著牆壁靜靜地看著。
因為光線太暗,雨聲又劈裡啪啦的,竟然完全沒有被發現。
……而且,他的小姐好像完全沒有認出來,這裡是哪裡呢。
禪院甚爾不無遺憾、又有些慶幸地想。
牆角處,貓咪咪嗚了一聲,跳上了少女伸出的手臂,柔軟的身體瑟瑟發抖著。
彌子將它抱緊,鬆了一口氣,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腳後跟已經被磨出了一小塊血肉,痛的根本無法再動一下。
她看了眼小巷外,外麵的雨越來越大,似乎要淹沒這個城市一樣。這個小巷雖然冷了點,但還算得上是一處簡陋避雨處。
“……隻能等一會兒了,”彌子苦笑,也不再講究,直接靠在了牆上,不知道在安慰誰,“這應該是陣雨,馬上就會停的——不知道八神小姐怎麼樣了。”
妙妙低低地叫了一聲,似乎在回應安慰她。
彌子低著頭摸了摸它的腦袋。
一聲歎息忽然響起,與此同時,頭頂上的雨水忽然停止,然後就是熟悉的溫度覆蓋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她摸著貓貓的腦袋,熟悉的那個人的氣息正摸著她的腦袋。
如果是平時,也許會覺得很溫馨;但在這種情況下,不知為何有些微妙。
彌子有些出神。
“她沒事,”熟悉的聲音此刻無悲無喜,仿佛什麼情緒也沒有,“你應該先擔心擔心自己。”
彌子的心理咯噔一聲。
她咬了咬下唇,一瞬間裡思考了很多,但最後又都被否定。
最後,少女抬起頭,眼睛一如既往的乾淨,表情也很輕鬆地問:“甚爾先生,我們還算是男女朋友嗎?”
禪院甚爾反問:“為什麼不算?”
彌子頓了頓,將貓遞給他,甜甜地笑:“那就拜托甚爾先生看好妙妙,讓她不要跑……順便,稍微也收留我一小會,可以嗎?”
儘管是請求,卻硬是被她以漫不經心的隨意口吻說出來。
禪院甚爾忍不住笑了兩聲:“好。”
他目不斜視地撐著傘,補充道:“我們回家。”
彌子的眼睫吸滿了額頭上流下的雨水,不堪重負地眨了眨,然後便順理成章地將水珠往下丟,從眼眶再到臉頰,最後落入地下的雨水。
仿佛就像是她在哭一樣。
可憐極了。
但也……很漂亮。
禪院甚爾忍不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