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真人還不以為然,隻以為剛剛的是錯覺,那個人隻是一個能看見咒靈的普通人而已,就像彌子這樣——說來也奇怪,在遇見彌子之前,真人極少見到能看見自己的普通人,多半是咒術師。但在遇見彌子之後,他就經常遇見那樣的普通人了。
但是,當天晚上,和彌子分彆之後。
真人慢悠悠地準備隨便去找個地方休息一晚上的時候,卻忽然被人攔住。
——正是白天見到的那個男人。隻不過比起白天,他現在身上多纏繞了一條蟲子狀的咒靈,從肩頸處一路纏到腰腹,多了些詭異的感覺。
“你是誰?”
尚且還是少女打扮的咒靈歪了歪頭,塗了唇釉的嘴唇晶晶亮,帶著點若有若無的引誘和嘲諷。
“彌子認識的人嗎?但她很討厭男性呢,你是她爸爸?那個男人不是死了嗎——總該不會是喜歡她的吧?大叔~彆這樣,真的……”
少女說到一半,臉色大變,不可置信地低下頭——不知何時,那個男人已經到了她麵前,毫不留情地一手抓著她領子一手握拳打在她腹部,眼裡滿是高高在上的打量。
“區區咒靈……你就是這樣裝成不良少女讓彌子同情?”
宛如野獸般的男人低啞地在他耳邊詢問,宛如蛇在嘶嘶作響。
“咳咳……是咒術師嗎?”真人擦了擦嘴邊的血,也不再作態,而是迅速將手變成刀子割掉被抓住的衣領,然後立刻轉換成更適合戰鬥的男性軀體,漫不經心又警惕地說道,“看來事情變得有些麻煩了啊。”
“哈……能變換形態嗎,還不錯的能力。”男人低低地笑了一聲,在月光下被垂下的額發遮住的眼睫輕輕顫動,側頸的美人筋微微突出,似乎憤怒到了極點地吐出一句,“你就是這樣欺騙她的善良的嗎?”
……危險!這絕對不是一般的咒術師!
真人的警惕瘋狂尖鳴著。
雖然從他身上看不出咒力,但是剛剛那一擊就說明了,對方絕對不是普通人——那就隻有一個可能性了。
真人皺起了眉:“你是天與咒縛?”
“那彌子呢?”
真人剛剛說出那個人類的名字,男人就扼住了他的喉嚨,微微抬眸。月光照進那雙濃綠色的眸子,像是照進了一塊冷玉裡,沒有絲毫溫度。
他的聲音也沒有多少溫度:“你就是用這樣聲音呼喚她的名字?”
對咒靈來說喉嚨並不是致命點。
“……你,到底……”
真人眸色一冷,手變換成鐵槍,趁男人注視著他的時候,直直往男人腹部捅了過去。
然而男人早有防備地從身上的咒靈嘴裡拿出一把匕首擋住,嗤笑道:“就這點伎倆,還敢接近她?”
真人卻趁這個機會從他手裡逃脫,苦惱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啊,稍微有點不妙了呢。你好像很強啊——所以,彌子她知道嗎?”
他一邊躲閃著來自對手淩厲的進攻,一邊佯裝不在意卻細心的觀察著對方的神態,嘴裡還喋喋不休:“彌子似乎對詛咒什麼的並不清楚啊,還很是厭惡。那她知道你是咒術師嗎?”
“你是彌子什麼人?叫的這麼親密,彌子說不定會討厭哦。”
“彌子說我是她的初戀誒,隻我愛一個人,那你又是什麼呢?暗中保護她卻不被知道的可憐癡情人嗎?”
“這麼容易就被激怒可不太好,我看到了哦,你的弱點。”
“哎呀,又露出來了呢,破綻,你急了誒。”
“……好,命中!”在大量的語言迷惑下,咒靈從背後突然出現,笑著將手穿過他的背部。
人類還真的都是情緒生物呢。
咒靈愉快的想著。
但就在他即將伸入心臟時,一隻手卻猛地伸出製住他的手,緊接而來的是從下而上傳來的強烈的束縛感!
真人低頭一看,不知何時踩入鎖鏈的腳上多了一圈桎梏,不管怎麼變形都甩不掉,而且那鎖鏈順著那禁錮,迅速地爬變了全身,讓他動彈不得!
“沒人告訴你嗎?”
男人似笑非笑地捏碎他的手骨,“反派死於話多。”
“不過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所以輪到我說了。”
“你就是用這樣的臉迷惑彌子的嗎?”
他用匕首劃破咒靈的臉。
“你是用這樣的傷痕來裝神秘誘發彌子同情的?”
他用刀尖在咒靈的縫合線上深入描摹。
“你是用這樣的手擁抱彌子的?”
他將咒靈的手臂當做磨刀石,慢條斯理地一遍遍磨著自己的匕首。
“……”
“你們做到什麼地步了?”
折磨的差不多之後,男人終於鬆開咒靈,收回匕首的同時一腳踩在咒靈身上輕輕詢問:“把喉嚨複原吧,我知道你可以的。”
可怕。
真可怕啊,這個男人。
真人感覺到一陣戰栗,為了不暴露出來,隻好垂下眸子:“沒有。”
“我想也是。”
男人點了點頭,命令道:“去和她分手——怎麼騙的就怎麼分,你應該知道怎麼做。還有,以後彆再出現她麵前,不然我就直接殺了你。定下束縛,做得到的話我就放了你。”
真人居然還能輕輕笑了出聲:“你對那個人類還真的很上心。做這些,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他問的真心實意,男人反而殺意稍微消退了一點。
“你這種咒靈怎麼可能懂。”男人嗤了一聲,腳微微用力,眸子也半眯起,“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咒靈對此回答地很迅速,語氣也很輕鬆:“當然是活著。不就是分手嗎,我會做到的。”
倒不如說,這本來就是他要做的呢。
“……然後你就分手了?”
咒靈同伴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真人仿佛回想起了什麼畫麵,唇邊浮起一抹笑:“對啊。我說我玩倦了,不想繼續了要分手之後,彌子看起來好可憐的呢。她還一直哭著讓我不要走,眼睛都哭腫了誒,不過還是很可愛就是了。”
“白癡人類!”
其中一個咒靈憤怒地指責了一句,然後就怒而離開:“真不知道你跟這樣的人類相處有什麼意思!”
“那個人類,稍微有點可憐啊。”
另一隻咒靈搖搖頭說了一句,很快就淡忘了,也離開了。
真人看著其他咒靈一個接著一個離開,去做著自己的事情,似乎是聽膩了。
他原本愉快的笑容漸漸淡去,從相冊中拿出一張照片——是穿著校服、塗著唇釉,氣質沉靜溫和的烏發少女,正彎起眸子對著自己的同伴露出笑容。
那笑容既不燦爛,也不疏離,是他從未見過的新的笑容。
真人總覺得那裡麵有點哀愁。
他輕輕呢喃了一句:“白癡人類嘛……還真是的。”
居然會為那個時候的他情真意切地掉眼淚。
不過有一點他說謊了。
真真子離開的時候,彌子雖然哭的很可憐,但是嘴裡說的並不是“不要走”,而是“不要死,好好活著”。
他明明是咒靈,就算那個人類老死,他都不會死。
白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