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著,食堂裡有人舉了舉手,“我就是太醫,我可以看看。”
……
看完全程的安臨若有所思。
吃不下東西,吃完就吐,確實寄生蟲也是有可能的,不過安臨看薑識的樣子,像是本來就對食物十分厭惡抗拒,有寄生蟲應該不是這種表現。
那麼該不會是……
“厭食症?”
安臨暗自嘀咕,覺得這個可能性比寄生蟲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這下麻煩了,她扒拉到的十一歲小天才居然可能有厭食症,這算是一種心理上的疾病吧?可是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醫學人才庫,好像是外殼比較多,沒有心理醫生啊?完了,她的人才不會因為沒心理醫生治療厭食症把自己餓死吧?
安臨急了,耐著性子看那個恰巧在食堂吃飯的太醫給薑識把脈診斷了一會兒,最後搖搖頭說不是有寄生蟲,然後怎麼診斷都隻診斷出薑識營養不良需要好好調養的結論,至於怎麼治薑識這吃不下東西的病,這太醫也束手無策。
“修文,去宣崔引玉進宮一下。”安臨還是決定試試看醫穀有沒有心理方麵的治療方法。
“陛下可是有哪裡不適?”王修文一下子緊張起來。
安臨搖搖頭,“不是朕,讓崔引玉去一趟太醫院就知道了。”
於是剛驗完屍體的崔引玉,還在驗屍現場打算聽一聽李笙的推理,就收到了宣召匆匆換下仵作的裝備洗了手進宮,一到太醫院就得到消息有個吃不下飯、吃下飯就吐出來的病人需要她看一看。
“這個啊,是心病,要從外部治療是沒法根治的,隻能通過藥膳的方式進行一些調理,真要根治還需要病人自己克服,仔細想一想是在發生什麼事之後才無法吃東西的。”崔引玉診脈後沉穩回答,在說吃東西的時候不自覺地想到剛才的驗屍。
嗯……驗屍是要驗死者在死之前吃了什麼的,那個死者先吃了麵條,後來還吃了一些糕點,再後來還又吃了個半個燒雞,然後又是糖水梨……吃完鹹的吃甜的,吃了甜的又吃鹹的,胃口還挺好的。
這樣的吃法在現代可以叫做甜鹹永動機。
“你以前是怎麼把東西吃下去的?”
“快餓死的時候,我娘會讓人把我按住強灌一些米糊下去。”薑識木著臉回答,小小年紀,本該有些嬰兒肥的臉蛋瘦巴巴的,顯得下巴尖瘦,沒有什麼多餘的肉。
崔引玉點點頭,“那還是先灌點東西下去吧,不然小小年紀餓傷了,胃會留下病根的。”
最後是由太醫院的醫童把薑識按著,崔引玉調配一些藥膳打成糊給薑識灌下去,灌完之後還要按住薑識的手腳和咽食的穴位,免得他吐出來。
等到放開的時候,十一歲的小少年□□嘔感弄得眼眶泛紅,臉色蒼白。
陽毓跟同僚在旁站了一會兒,忽然眼睛一亮,這是她有發明靈感時才會有的表情,她拉了拉同僚,略有些焦急地說,“我們先回天工部,我有一個想法!”
同僚連忙應下,與陽毓一起返回天工部,在途中沒忍住好奇問,“這回是什麼樣的靈感。”
“一個可以自動喂食的工具。”陽毓滿臉認真地比劃,“把人放到工具上後把四肢捆住,根據身高調整喂食臂的高低,然後就可以自動喂食了,小孟哥哥說他們俘虜了人,審問過後人失去行動能力昏過去,他們為了避免人死掉還要給俘虜喂食,很辛苦,如果這個做出來,以後他們抓了俘虜就可以直接把俘虜綁在這個工具上自動喂食了。”
這個理由來得太強大了,同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是小司造太凶殘了還是太實在了。
過了好一會兒同僚才找回聲音,“那這確實是個不錯的點子呢,小司造你加油,一定能做出來的。”
“嗯。”陽毓一臉認真地點頭。
“不過小司造怎麼對薑識這麼照顧,平常你可不會在食堂花這麼多時間。”
“有很照顧嗎?”陽毓不解地偏了偏腦袋,實事求是,“因為他好像跟我差不多大,難得在宮裡見到跟我差不多大的人。”
同僚似乎懂了,笑道:“小司造這是想要同齡的玩伴了啊。”
這句話倒是恰好給了安臨一個提醒,在返回書房的路上突然冒出一句:“陽毓好像是需要有一個同齡的玩伴了。”
“陛下是說那個薑識?”王修文立刻意會。
安臨點點頭,隨即又有些遲疑,“不過薑識的天分在文,是文科方麵的小天才,而陽毓是理科,他們倆能玩到一起嗎?”
王修文笑了,“陛下對陽毓倒是如女兒一般,能不能玩到一起不如看她自己願不願意跟那薑識玩到一起吧,若是薑識也跟不上陽毓,那其他同齡人不是更跟不上麼?”
“嗯,說得也是。”
……
時間漸漸過去,由北到南,進入十二月的冬季時節。
今年的十二月較之前兩年有些許不同。
今年的宣國解決了南北內亂,雖然有旱災發生,但是在朝廷調控下並沒有造成太多損失,南北統一之後宣國就不再是那個隨時都有可能被周邊的國家滅掉的飄搖末代帝國了,對周圍小國的震懾力提升,回到了前前任皇帝的時候。
所以今年春節的前一個月到半個月,也就是十二月份,周圍消息比較靈通的小國害怕宣國空出手收拾他們,緊趕慢趕派出使者在春節前來進貢。
而宣國這一方呢,作為主家自然也要招待一下來進貢或是試探底細的其他國家,意思意思安排個宴會跟他們見上一麵,這個宴會饒是節省如安臨,也是省不了的。
招待其他國家的任務主要是由禮部和光祿寺負責,安臨給紀尚書打了個預防針。
“紀卿,此次奉國也派了使者來,其他小國不需要太過注意,唯獨奉國恐怕來者不善,你需要好好注意一下奉國使者團才行。”
“臣明白的,這次禮宴臣一定會好好籌辦的,絕不會讓我們大宣丟了麵子!”封後大典後好久都沒有操持過大型典禮的紀尚書像是打了雞血一樣,鬥誌昂揚地跟小年輕一樣。
“……那也不用太盛大,按照正常的規格就可以了。”安臨看紀尚書這樣子都有點怕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國庫被他一個激動霍霍過頭了,隻能再提醒一句,“朕是想說,其他小國都是以進貢的理由來的,隻有奉國打得是賀喜的名頭派來使者團,所以此次你需要在住宿以及防衛上都多加注意,還有我國的重要地方也要增加防衛,以免被人潛入打探。”
紀尚書冷靜下來,稍作思考,“那不如就將奉國使者團安排在持禦的莊子,弄幾個小國的使者團跟他們一起,其他的就安排在普通驛站中?”
安臨微微頷首,“可。”
隨著時間逐漸臨近十二月中,不管是遠的近的小國的使者團都漸漸到達了瓊安,而奉國這一次派出的使者團卻並不簡單。
“前方那是瓊安的附郭?”使者團中的一個披著大氅的年輕男子撩開馬車的簾子抬眼望出去,點評了一句,“與薊城也不相上下,倒是難得。”
“殿下說得是。”馬車中的另一個人輕聲讚同,聲音克製,“與兩年前相比,如今的瓊安已經繁華了許多,這附郭原本隻到城牆四百裡,如今看來已經擴到了七百裡。”
被叫做殿下的人興味盎然地問,“你說你現在出現在瓊安裡,還會有人認得你嗎?”
那人沉默了。
殿下隨手放下車簾,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等到一行人行至城門前,才有人在簾外說,“西朔殿下,城門的守衛要求馬車裡的人都下車,登記姓名。”
西朔睜開眼,“知道了,那就登記吧,入鄉隨俗。”
說著他從馬車中下來,在那麵貌展露在人前引起了不少轟動,西朔習以為常,在城門登記的雪白紙張上寫下[西漾]這個名字,手指不經意撫過用以登記的紙張,眸色微深,又有些許意外。
這樣雪白無暇的紙張,若是在奉國必定是隻供貴族皇室使用,而在宣國竟然能夠用來做登記?
西朔雖然意外,不過僅僅隻是一個紙張的話也並不足以讓他多震驚,奉國使者團的一行人走進瓊安城門後,很快就有禮部的人來迎接他們,把他們引到住的地方去,至於他們登記過姓名的那張紙,則很快從禮部手中轉過,傳入到宮中那位聖上的手中去。
安臨看到紙張最末端很久沒有見過了的[劉廣麟]三個字,端著茶杯的手一頓,把茶杯壓在了紙張的右上角。
“沒想到派出去沒幾個月,就又隨著使者團回到瓊安來了。”安臨說,叫來王修文,讓王修文看那紙上的名字,“修文,你看如何?”
王修文隻看了一眼就斷定,“陛下,這是在試探!”
安臨不置可否。
她當然知道劉不識跟隨奉國的使者團回到瓊安,不寫劉不識的名字卻寫劉廣麟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這是劉不識借此傳達給諦聽的第一重消息。
他已經成功潛入奉國立足了,但是奉國的人知道他的來曆之後依舊有一些不信任,所以帶上劉不識一起來使者團,一是借助劉不識對宣國的了解達到一些目的,二是想要試探一下劉不識的來曆是否是真的。
劉不識用劉廣麟的名字就是想讓諦聽幫他應對這次試探,找一些知道[劉廣麟]所作所為的人,當著奉國人的麵對他表現出應該對[劉廣麟]表現出來的情緒,越過分越好,這樣才能讓奉國相信他是真的在宣國待不下去了才逃往奉國的。
‘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上苦肉計’,受點傷。
安臨看過劉廣麟這個名字後就吩咐了王修文去安排人配合劉不識。
看過這個之後,安臨的目光上移,看到了中間[西漾]這個名字。
[西]是奉國的國姓。
不過除此之外,在更久之前,西也是西朝的國姓。
——沒錯,就是被宣國的開國君王滅掉的那個,去年驚天門用儘一切陰謀詭計想要光複的那個朝代。至於為什麼奉國的國姓也是西,這裡麵可以追溯的可就多了。
可以肯定奉國皇室確實是跟西朝有不少關係,在宣國還沒有建立以前,西朝還有分封諸侯王的傳統,除了正統嫡係會繼承西朝皇位之外,其他的兄弟都會被分封出去,成為某某王,擁有一大片封地。奉國皇室的前身就是這麼一個分封出去的諸侯王,封地在西北番禺那一帶,後來宣朝開國皇帝覆滅了西朝,取消了分封的諸侯王,把那些諸侯王都給解決了,收回領土。
但是唯獨番禺那一帶的一個諸侯王,因為地勢氣候等原因,出兵好幾回都沒能收回。
後來開國皇帝死了,後麵的皇帝拉垮了一代,給了那個諸侯王發展起來的機會,那個諸侯王就融合了西方和北方各國各族的人口,各種聯姻往來,混血混了個遍,漸漸地就成了奉國,而宣國在一代代皇帝變遷後國力漸消,奉國在混血的路上越走越遠國力越來越強,達到比肩之勢,所以再後麵的幾代皇帝就更沒法拿回那塊地了。
“這個西漾……”安臨看向王修文。
“是奉國皇帝最寵愛的小兒子。”王修文會意介紹了一番奉國皇室的構成,有七個皇子和四個公主活到成年,奉國皇帝在短短十年間就已經換了三任皇後了,關係捋起來還挺亂的。
“讓紀尚書多加注意一下這個西漾。”最後安臨隻說了這麼一句話。
不過當晚她特意打開模擬器找到持禦莊,發現這些個奉國使者團的人都安安靜靜地待在安排給他們的房間裡,沒有明顯的異常動靜,而安臨把這些人看了個遍卻沒有看到一個頭頂[西漾]這名字的,倒是找到了一個同樣姓西,名字叫西朔的皇子。
這麼一來,情況倒是更複雜了一些,[西漾]到底是來了藏起來沒被她看到,還是根本沒有來是被人冒用了名字,就很值得琢磨了。
十二月十七日,所有遞了帖子表示要來進宮拜見的小國與部族都在瓊安集齊,紀尚書選了一個吉日舉辦典禮。
那一天天大晴,天氣難得回溫一些,安臨穿著大同小異設計不出什麼花頭的龍袍與皇後一起參與這場典禮,比起皇帝,皇後的禮服可以搞的設計就多了,衣服上用金線繡了好幾隻鳳凰,還用金飾打造成了鳳凰翅膀的樣子襯在衣擺上,頗有立體感,從遠處看就像是衣擺上繡的鳳凰要飛出來了一樣,偏淡的唇色上則是染上了大氣的石榴紅,襯得清絕的麵孔多了幾分豔色,在一身威儀的打扮下,積雪般的麵容非但沒有被打扮給壓下去,反而憧憧然恍若神女臨世。
安臨:[不愧是我.jpg]
奇跡皇後在線換裝,這身衣服要是在換裝遊戲裡一定死貴死貴……雖然現實裡也不會便宜。
安臨偏頭晃了晃頭飾,遊魚樣的墜子從眼前掠過,在禮部紀尚書的死亡凝視下,安臨的皇後號停住了不莊重的行為,在心中咳了一聲恢複莊重的樣子,然後讓皇帝號伸出手,牽著皇後一起往高位上走去,紅色地毯的兩旁站的都是各國前來進貢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