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軍訓,就直接刷新了民學學子們對‘軍訓’這個名詞的認知。
一開始最期待最感興趣的那一撥人,在軍訓開始後也嚎得最大聲,等到中午用晌食的時候,他們才算是真的能稍微休息一下了,這一天民學食堂消耗的飯都翻了一倍。
“感覺如何?這第一天‘軍訓’。”倪靜臻所在的那個班的算學夫子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頂天了二九年華,卻披荊斬棘打敗了無數的競爭對手當上了民學算學夫子,平常沒什麼架子,跟學生們能聊成一團,此時沒什麼架子地坐到倪靜臻他們麵前,托著下巴笑盈盈地問。
“彆說了,明夫子,”倪靜臻的同桌穀瑛扒了一口飯,滿臉疲憊,“我從前覺得,挑著一擔子穀走十裡路就已經夠累了,今天才知道那才哪兒到哪兒。”
“而且跑的時候教官強調呼吸的方法,一直強調呼吸,我都快不會呼吸了!”
“我愛上課,我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愛上課過——”
明夫子忍不住笑了出聲,然後在學生們幽怨的瞪視下收了聲,臉上難掩笑意,“好啦,放心,這才是第一天呢,大概是第一天要先鎮住你們,之後也許會好一點。這個你們可得好好訓練啊,三個月後陛下或許會檢驗成果呢。”
學子們:“!!!”
完了,壓力更大了!
倪靜臻扒了一口飯,欲言又止。
“怎麼了?靜臻你是想說什麼嗎?”明夫子發現她的遲疑,便問她。
“我是想問,能不能不參加?”倪靜臻認真地詢問,“我覺得這個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必要,我還有一個關於常理的猜想要驗證,如果訓練三個月的話就沒什麼時間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明夫子說:“這我說了可不算,這個‘軍訓’,除了先天不足或者身上有傷不能參與的,其他人都要參與。這也是為大家考慮,科舉變革之後古時候對君子六藝的要求在現在已經減弱了,大部分考科舉的人都不一定能掌握君子六藝,我們民學之前的課程也多是學識有關的課,活動身體的機會不多,這個軍訓能夠在三個月內將禮樂射禦書數中缺少的射禦教給你們。”
“我又沒想做君子。”倪靜臻小聲說,“我隻想做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明夫子笑著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了,不過倪靜臻卻把明夫子說的不用參與的軍訓的條件記在了心裡。
先天不足和受傷嗎……
既然倪驚瀾有所奇遇,在科舉的時候都能把性彆給瞞過去,那倪靜臻作為倪驚瀾的妹妹當然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倪驚瀾用到的東西有時候還是她幫忙調配製作的,對於倪靜臻來說給自己偽裝個病和傷什麼的,並不是什麼難事,瞞過民學大夫也不難。
下午,軍訓繼續。
就在民學學子都在進行軍訓的時候,有一個人影悄摸摸地來到了民學,跟民學裡學官打了一聲招呼後,抱著一堆東西爬上了民學最高的一座書閣,然後搬了個小馬紮在書閣最高層的走廊上坐下,打開自己提來的小食盒拿出一個竹筒,喝了一口甜甜的飲料,嘿嘿兩聲拄著下巴身體前傾,看起軍訓來。
這一個位置是書閣裡最高的觀看位置,可以把整個廣場儘收眼中,還能看到更遠處太學的學生被上午的動靜吸引過來,在圍牆外探頭探腦。
“太學……大學生也該軍訓的啊,陛下怎麼把他們給忘了?”這個抱著東西找了好地方觀看軍訓的人——也就是宋菱嘀咕了一聲,把目光放在下麵頂著太陽拿著刀練揮刀的學生身上。
她自覺民學會有這麼一場軍訓,是因為她偶然間在陛下麵前提過一次軍訓,心裡又心虛又激動,這才會在軍訓開始的這一天來看熱鬨。心虛之餘她又覺得,這一次擔任教官的可是莫飛和趙東來啊,換以後誰還有這樣的待遇,這一屆民學的學生賺了!
眾學子: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宋菱的這心態大概就叫做,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要搬個椅子看所有人淋雨。
這軍訓可跟宋菱前世那高中生軍訓大學生軍訓不一樣,這個就完全是那種一點也不打折的軍營訓練,頂多是顧著男女體力有差異,稍微減少一點訓練量,增加一點休息時間,不過不管是誰要裝暈還是裝病估計是行不通的,在軍訓開始之前民學就已經安排了所有學生進行一次體檢,一個個都把過脈。
過了一會兒,宋菱聽到身後有人走動的動靜,回頭一看,是民學裡一位眼熟的夫子,她友好地舉了舉裝著飲品的竹筒,“也來這裡看軍訓啊?”
那夫子手裡拿著一本書,笑道:“宋司理好會找地方。”
“是吧!就這個地方可以把整個廣場都收入眼中!”宋菱指了指旁邊,“還有位置。”
“那就打擾宋司理了。”那夫子沒有什麼猶豫,也搬了個凳子坐過來,倒不是隻看下麵訓練,翻著手裡那本書偶爾看一眼下方,把學習和休閒完美結合起來。
宋菱看看這夫子帶著的書,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光帶著吃的來看好像確實是單調了一點,早知道就帶點紙來一邊寫寫東西一邊看了!
之後不知道是有人在下麵看到她們在這上麵,還是彆人也想到了這個完美的觀看位置,之後又接二連三地有人來,三三兩兩在最高層弄了個小型聚會出來。
下麵軍訓隊伍中的學生,偶然有人抬頭看到遠處有不少人影的那個走廊,心情悲憤,小聲跟旁邊的人說,“看那邊,夫子們都聚在那邊看熱鬨呢。他們好沒有同情心啊QAQ!”
“彆說話,彆想了,省點勁兒吧。”旁邊的同窗用氣音回答。
趙東來目光掃過一個個滿頭大汗的民學學生,搖了搖頭想到前世自己親自帶過的兵,下意識地想訓他們一下‘站都站不直,這要是在戰場上都活不過一刻鐘’,但是在話說出來之前又恍然想起來這不是在亂世,這些學子的首要身份不是將士,而是學子,閉上了嘴把那句訓話收回去,眼角餘光瞥到不遠處莫飛練兵的樣子。
要說練兵,莫飛作為他曾經最器重的將軍,肯定是比他更擅長一點的,畢竟各人有各人的長處,趙東來的長處在於統籌全局,而不是練兵,所以他偶爾會根據莫飛那邊的訓練調整進度。
今天的訓練用到工具不多,明天的話就練射箭吧,比起枯燥的行軍訓練,這些應該能讓這些年紀的學子感興趣一點,鬆弛有道才是正經,然後後天開始騎禦……
趙東來在心裡安排著日程,背著手掃視一個個揮刀的學子,走過一段後人群中忽然出現了一些騷亂,趙東來轉身看過去,發現是有人受不住倒下了,周圍的人扶住那個倒下的人,趙東來的臉沉了沉。
這才第一天,就這麼一點訓練量,就能倒下?
他喝了一聲,讓其他人回到自己位置上,然後走過去一看,昏迷倒下的是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女,閉著雙眼臉色蒼白,旁邊的女學子滿臉緊張地扶住這少女。
“你們兩個,把她弄到邊上去。”趙東來點了那少女左右兩邊的兩個女學子,跟在她們後麵走到邊上,對旁邊候著的醫官說,“給她看看。”
——好霸道的語氣,這教官什麼來頭?
穀瑛心裡有點犯嘀咕,看著醫官給倪靜臻把脈後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緊張地說,“靜臻上午的時候就說頭有點暈,晌食也沒吃多少,大夫,她沒事吧?”
醫官遲疑地搖搖頭,“氣血不足加上肺氣虛,這姑娘有些先天不足,先前怎麼沒有檢出來?”
趙東來原本沒有放在心裡,但是在聽到那個‘靜臻’的稱呼時感覺有些熟悉,又仔細看了看這個少女的麵容,竟也與故人有六分相似,瞳孔微震。
誰?
倪靜臻?
這不是……亭瞳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