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煐呼吸一滯,搖頭道:“裴郎傷糊塗了,那隻是一場夢。”
“他人都信我能算得天機,殿下這時又隻信這是一場夢了麼?”
她說道:“我從未經曆過此事,怎會是真?”
裴頤之聲音輕重緩急,比窗外雨珠更懂拿捏人的心緒。他淺淺低下聲音,眸光深如靜海,與她說道:“人固有一死,在下從不害怕。可在下怕極了謊言。”
薑煐看著他,從他幽幽深眸探進,總覺得時命儘在他眼中,稍一不慎就失足落進去,如無措鳥雀。
他在夜光中白得病態的長指藤蔓般將她纏繞,指彎撩起她的鬢發,繞在耳後,指腹觸碰到她的耳垂,一碰即離,讓薑煐想起在屏風後見他的那一次。
他的目光恪守禮製,可現下,克製守禮的目光中卻暗含了一種深誘。
薑煐抬手,捂住他的唇。
她手心中滾燙兩瓣沒有張開露出脂粉盒小人中的無妄情欲,反倒純情安分,像靜開的花。
都怪裴頤之長得過於好看。她在心裡忍不住埋怨,不動的時候惹她不爽利,動的時候也惹得她不爽利。
左右都有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裴頤之拉下她的手:“夫妻該是如何?”
“舉案齊眉。”
裴頤之再想說,她連忙開口,堵住他愈發犀利的提問:“裴郎雖是我夫君,現下年方十五,還小得很呢。”
“殿下現下心情稱得上好嗎?”
薑煐抽回手,站起來:“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太差。裴郎是君子,明日可萬不能說些醃臢話,失了體麵。”
他道:“原來殿下更愛慕君子。”
“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①”她隨口說道,“否則我為何不尋了旁人,非要來尋裴郎呢?”
上完藥,裴頤之要送她回房。
她說不必了,來時不過幾步路,可裴頤之像啞巴小狗,非要跟去。
薑煐多說無用,便由著他在後頭跟著。他手裡端著的燭火在夜風中閃爍,兩道身影越靠越近,時而交纏。
到了門口,他站在廊下望她,沉默再三,對她說:“殿下會騙我麼。”
薑煐眸光幻化幾重,輕輕笑:“我從未騙你。”
裴頤之似乎相信了她口中的話,淡淡頷首,眸光如柔紗輕盈。
薑煐隻願他當真相信。
“裴郎可從鏡中探出我會如何?”
“很快,殿下。時命隻需一瞬,卻是翻天覆地。”
他篤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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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日,薑煐在裴宅過得還算舒心。
無人對那夜之事議論紛紛,甚至同心也不加言語。期間從盛京快馬而來的家書遞到裴頤之手上,薑煐聽說裴柳氏勃然大怒,字字控訴,裴頤之新卜了一卦,在書桌前待了許久。
“郎君最為孝順,從不曾忤逆主母。”
同心言至於此,不再多說,薑煐聽得出她話外含義。
她拿著針線,學同心刺繡,把好端端的海棠刺得亂七八糟,乾脆拋了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