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奴喵了兩聲,狠狠蹭了裴頤之一腦袋,搖著大尾巴走了,薑煐多點了兩盞燭火,裴頤之看見案上擺著眼熟的摹本,問道:“殿下在臨臣的摹本?”
薑煐手一顫,燭油差點掉到自己身上。
“不是,下麵的人勤學苦練,我看看學的是什麼。沒收來的。”
“沒收了……十本。”裴頤之點點頭。
薑煐:“……不可以嗎?”
“可以的。”裴頤之說,“殿下想怎麼對臣都可以。”
薑煐覺得裴頤之愈發沒皮沒臉起來。但她不想聊這些,轉而問道:
“你方才在外頭說的話,現在再說一遍。”
裴頤之抬眸看了她一眼:“陛下執意讓殿下和親。”
薑煐淡道:“你的計劃是?”
裴頤之看著她。
她歎了口氣:“除了你。裴頤之,除了你,誰都可以。”
“誰都……可以?”裴頤之靜靜地看著她,勾了勾唇,“殿下方才夢見了甚麼?”
“沒甚麼。記不清楚了。”
“殿下和從前有些不一樣。”
“本宮從前和你本就不熟悉。”
裴頤之篤定道:“臣和殿下熟悉。殿下在玉清宮的時候,喚臣來抄經書;在邑安府,是臣救了殿下;在大景宮,是殿下選中了臣,說要臣當駙馬。一切本來和殿下說的一模一樣,可是殿下為什麼記不清楚了?”
薑煐皺眉:“你是在指責本宮嗎?”
“臣不敢。臣惶恐。”他見薑煐轉身,生怕她不肯見他,改口道,“臣知錯。”
“你的知錯未免太廉價了,裴頤之。”薑煐不留情麵,“今日我可以原諒你,來日再有違背我意願之事發生,我必不再見你。”
她從匣子裡拿出裹得嚴嚴實實的天機鏡,遞到他麵前:“你把這個帶走罷。”
裴頤之接過來,打開一看,悠然麵色煞白,怔怔看了她一眼。
“你這樣看著我做甚麼?”
“殿下……殿下……是……”他沉寂良久,眼眶微微泛紅,緊緊攥住手中的鏡子,“殿下要棄我麼?臣知錯,臣真的知錯了。”
薑煐見他情緒來得這樣快,有些訝然:“不是。天機鏡珍貴,放在這裡偶被砸碎可不好。再說了,你現在是我的人,它是你的東西,你帶在身邊,也能發揮它的作用,不叫機會白白溜走。”
裴頤之眸光微閃:“殿下的人……”
薑煐意識到有些歧義,補充道:“靜芽也是我的人。”
他看著她,笑了笑,點點頭。
薑煐讓裴頤之跪了小半個時辰。
他事無巨細地交代了這小半月來朝堂發生的大事,安排的武將到了哪裡,朝廷裡哪些臣子是一派人,雍親王又是什麼動向。
那次安州雪災,他後續還派了人去照拂百姓,動用的是自己的私款。
“你很有錢?”
裴頤之搖搖頭:“臣不必花多少,錢財隻需花在需要之處。”
他說得多,做得多,薑煐隱隱擔憂。等到深夜,驚鳥鈴叮叮響起來,裴頤之終於在她的許可中站起身。
他是言官,但生得高大,有一副好容貌,好身材。
薑煐抱著小狸奴,看著他打開門,一地月光泄在他官服上,好似銀色綢緞。
她忍不住開口:“我爹爹雖不理政事,可最恨黨羽結交,你一定得小心行事。”
裴頤之含笑:“臣知曉。”
一晌無言。
裴頤之似乎還在等待什麼。
薑煐走過去,問道:“你要摸摸它嗎?”
小狸奴睜著大眼睛,滿臉無辜。裴頤之垂下眼睫,指骨分明的長指輕輕揉了揉它的小腦袋,柔聲道:“皎皎,我走了。”
薑煐抬眸,他走出門外,不曾回頭。
很快,淩華宮中便不見他的影子,可蘭香仍在內室中繚繞。
薑煐拍了拍小狸奴的頭,問:“這是你的名字嗎?”
皎皎。
因為她不讓他叫,結果變成小貓名字了?
這事她也沒有同意。
這夜睡得晚,翌日薑煐睡到日上三竿。她懶洋洋起身,靜芽過來稟報。
“殿下,之前您讓奴婢查的事情有著落了。”
“什麼事?”
靜芽四顧周圍,屏退了小宮女,說道:“聽聞裴大人和程家二郎曾是少年摯友。當年邑安府流傳‘燃同根而天命見’一言,雍親王請程家和裴家郎君去宴會,想要拉攏,發生了一些不愉快。哦,後來也請殿下去邑安府了,但是殿下失憶忘記了。”
“消息源於何處?”
“是裴大人臨走前親口說的。”靜芽道,“一問就說了。”
薑煐:“……”
好在是說給靜芽,這要是說給旁人……薑煐握拳,以後萬萬不能讓他再喝酒了!
“發生了什麼不愉快?”
靜芽低聲說:“據說是雍親王指使明安郡主梁晗殺人,被裴大人和程家郎君阻攔了。”
“那我不是也在麼?我在做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