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往上看過去,麵色一變。
裴頤之坐在桌案邊看著她,乾淨的眸光專注,滿是濃烈的繾綣和歡欣。
薑煐閉上眼,掙紮片刻,再度睜開眼,咬著唇,望向他。
她莫名心虛,久未言語的喉嚨微微嘶啞,開口便不討喜:“叔慎還在這裡?”
“皎皎早就醒了。”他的語氣是肯定的。
薑煐眨了眨眼,不曾表露出欣喜,彆開眼,軟聲道:“渴……”
他仍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隻是眼神之中有了些許複雜情緒。
蓮花碗就放在他手邊,他倒上一碗溫熱的茶水,緩步走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將她扶起來,在腰後墊上一個引枕。
他沒有徑直將蓮花碗放到她的手上,而是靜靜地看著她。
還在?
裴頤之漆黑眼瞳透出一點涼薄的笑意,好似霜日枝頭的一簇雪。
他以為她會高興。就像她生病之前來延和殿尋他那樣,施舍她的真情。就算不高興,也為自己醒來這件事高興。
他還想告訴她,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朝堂上的事,前線的事,後宮的事。還有……他的事。
可她平淡如水,甚至不願看他一眼。
她不在乎。
他忖了忖,含著笑把蓮花碗遞到她的唇邊。精巧漂亮的瓷沿貼著她的唇瓣,擠平,裡頭的水順勢從蓮花碗中慢慢瀉進去。她推搡了一下,水溢出來打濕了她的下巴,水珠滴溜溜落下來,垂到她的手背上。
她伸手去接蓮花碗,接不住,唇瓣水漣漣的,領口濕了,透出纖細的鎖骨,雙眸望著他,有幾分掙紮和乞求。
她想著許是自己態度轉化的太明顯,讓他察覺不快了。
她並非討厭他。她對他……
她隻是因為見過他狼狽不堪的終局,害怕麵前這個也走向同樣的結局。所以下意識做出疏離的模樣。
他拿回蓮花碗,喉珠滾動,眸光掃向她。薑煐霎時間了然他想要做什麼,微微往後一退,被他掐住下巴,傾身將口中的溫水渡給她。
軟而香。她鴉黑羽睫顫動著,仰頭含住細細水流,包括後續的唇舌咂弄。近在咫尺的親密激烈得讓她腦中一片空白。
若是能一直這樣也好。
可是,未來是那樣讓人怵目驚心。
她攥著錦衾被角,小口喘著氣,眼尾一抹俏生生的紅。意識還未從親密中回攏,他聽見裴頤之啞著嗓子在她耳邊說:“膽小鬼。”
她吸了吸鼻子:“……我不是。”
他垂眸把玩她無力的手,說道:“皎皎發熱時告訴臣去了玉清宮,去那裡做甚麼?”
“我沒有。”
“沒有去?”他的手停在她掌心,摩挲著她的掌紋,“皎皎醒來說了多少謊話?”
薑煐心尖一顫:“叔慎亂說。”
他怎麼一眼就看出來是謊話了,她確實告訴他什麼事情了麼?
她沒有移開手。她的身體早就習慣了觸碰他,下意識勾住他的長指,蜷在掌心。
“近日可有發生什麼?”
裴頤之見她顧左右而言他,漆瞳深深道:“今日有人給殿下下毒。”
“誰?”
“你宮裡頭的宮女,家境清貧,曾在芳貴人宮裡做事,咬舌自儘了。”
芳貴人?不,芳貴人哪裡有這個膽子,是王甯。
“臣已將芳貴人丟進冷宮。”他眉目冷厲,“傷你的人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