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悅掃了圈屋內,認出了是李舒羨家。她翻身坐起,扯到身上還沒好全的傷口。
她“哎呦”了聲,臉上皺做一團。
坐在床頭,支著小案幾閉眼休憩的少湙撩起眼皮,眸中睡眼惺忪的朦朧似乎還沒化開,聚起清淺的笑意,偏著頭似笑非笑凝著聞悅。
目光直白如炬,聞悅被看得渾身刺撓,她不甘示弱回瞪一眼,然後迅速爬下床。
她低頭在腰腹處摸索幾下,傷口已經愈合地差不多了,就是撕裂處還有些脆弱,稍微牽扯到就帶起一陣痛。
體內血液裡躁動不安蟲蟻的啃噬感消退。除了方才強行以自爆方式破開幻境,傷了識海以至現在頭還微微刺痛外,大睡一覺後簡直身心舒暢,腳踩在地上軟綿綿如置身雲端。
“謝謝你啊少湙。”
聞悅想了想,轉身對著少湙真摯道謝。
現在事後回想下,她在記憶境裡情緒確實太不穩定了,也難為少湙沒有把她扔下不管,脾氣也是出乎意料的耐心。
少湙頷首,“確實該謝。”
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雖然事實確實如此。
聞悅在案幾旁邊的小凳子坐下,添了杯茶雙手遞給他,“對,所以劍靈大人請喝茶,我親手添的呢!”
少湙好笑接過,隨意晃了晃杯身,看得聞悅心驚膽戰,生怕下一秒這透亮的褐色茶水飛灑而出。
“這茶還是我親手沏的!”
“是是是!”
聞悅點頭如搗蒜附和,若是換作以往,她的逆反心理上來了,必是少不了和他爭個三百回合的。
不過今日嘛,一來是沒心情,二來嘛……
“你在記憶境裡說的話作數的吧?”
她笑眯眯捧著臉,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
“什麼話?”
少湙抿了口茶,才慢悠悠反問道。
聞悅急了,“你說要陪我回家報仇的呀!”
她得趁還沒過去多久拿到他一句準話,不然時間久了,他就不承認了,到時候一到滄州,他拍拍屁股走人,她想攔都攔不住。
而且,契約維持不了多久了,至多再過個三兩個月,他肯定能發現異常……
“知道了,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裡,我既然話說出口了,就沒有反悔的道理。”
少湙拉長音調,不再逗她,承諾道。
尾音繾綣,他說話一貫是這個調調,就像是把每一個字都在舌尖細細品味了番才肯吐出,沾染了他身上熾熱的氣息。
聞悅以往總是覺得怎麼聽怎麼彆扭,倒不是說他聲音難聽,相反是很好聽的清冽音質,像日光灑落進澄澈的水裡一般。落在她耳朵裡如玉珠碰撞,讓她思緒都忍不住跟著他走。
她不喜歡這樣,不喜歡這種被彆人牽著鼻子走得感覺,乾脆和他對著唱反調好了。
然而今日,她前所未有覺得他的話怎麼能聽著如此順耳。
“這還差不多。”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聞悅心滿意足點點頭,給自己也來了大碗茶。
乾涸的喉嚨得到潤澤,她舒服發出聲喟歎,隨即揩掉嘴角的茶漬。
“那個……如果哈,如果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不會生氣啊?”
想到第一次見麵她胡謅的那些話,她斟酌著措辭小心翼翼開口問,緊張盯著他麵上的神情。
少湙放下茶杯,向前傾了傾,“那我要說我剛才的話是騙你的,你會生氣麼?”
那肯定的啊!聞悅下意識想答,在話出口的前一刻咬住舌尖。
“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我一問你問題,你就反問給我!”
“不可以!”
“你,你……”
聞悅滿腔腹稿對上少湙笑意盈盈的視線,氣焰頓時萎了。
“我聽過你們人族一句話,小孩子鬨著要撒尿時,其實已經尿在褲子裡了。雖說話有點糙,但理是這麼個理。怎麼,你已經對我撒了謊?”
聞悅給他一記白眼,“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隻是想知道假如你知道有人騙了你,你會怎麼做而已。你不要多想好不好!”
少湙點點頭可有可無應了聲,旋即嗤笑聲,“我無所謂,能騙得了我算他們的本事,後果嘛,就看對方能有幾分能力承擔了。至於你,你那點雕蟲小技我也不放在眼裡。”
“……”
聞悅心虛,又給自己灌了兩口茶,都不敢和他嗆兩句。
沒事沒事,她隻是說了個善意的小謊言,對少湙來說又沒什麼壞處,除了浪費會浪費他幾年時間外。反正他活的久,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她自我安慰道。
屋內一時間陷入寂靜,兩人誰都不再說話。
少湙眼含不明意味的笑意盯著聞悅,手指在桌上敲出“嗒嗒”地聲響,聞悅努力忽視掉那道不加掩飾的視線,小臉嚴肅端起土瓷碗左右端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