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亦真亦假,日落月升,星河流轉,縹緲卻又真實,叫人沉溺分不清是真是幻。
上古天水域的夜色是絢麗卻又熱鬨的,漆黑夜幕中星光格外閃爍,哪怕圓月如玉瑩潤明亮高懸於無儘蒼穹,星子也不失光輝,給夜幕鋪滿點點銀色光亮,溫柔又絢爛。
修士不需要太多的休息,街道上的篝火徹夜不熄,在昏昏夜色和暖黃火光的交織下,人的欲望不斷放大,歌舞、喝酒、決鬥的嘈雜聲不斷,蟲鳴獸啼亦混雜在其中……
隔著層木牆,一切喧囂被阻擋在外,房間內是無聲的安靜,可又隱隱蒙著層外邊吵鬨的紗,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官不由分說挑逗著聞悅的每根神經,安靜和吵得人耳朵疼的吵鬨聲並存於一間屋子內,詭異但意外的和諧。
少湙傷勢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渾身都發燙起來,聞悅坐在床頭,用毛巾沾上涼水一遍一遍給他擦拭額頭,可惜並無太大作用,冰涼的毛巾貼在額頭一會兒都變得熱氣騰騰。
赤鳥不大聰明,它理解不了重傷的概念,但也能感受到它的夥伴現在很難受,於是縮小身子,化作巴掌大小貼在他臉上,肉嘟嘟的身體嚴絲合縫覆在他麵上。
聞悅捏著它的翅膀將它提起,還晃了晃,“去去去,彆搗亂了,你這樣很容易把他憋死的。”
赤鳥不甘心咕嘰兩聲,扭動著身子還要往少湙臉上撲。
聞悅彈了彈它腦門,將它彈飛,赤鳥暈乎乎在空中打了幾個圈後一屁股摔在地上,眼冒金星。
“他本來好好的沒事,你毛絨絨的身子癱在他臉上,堵住他的鼻子,他會呼吸不暢窒息而亡的。”聞悅彎著腰,歎了口氣,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耐著性子解釋道。
赤鳥翅膀捂住腦袋,一副委屈巴巴的的樣子,沮喪著垂著頭咕咕囔囔。
聞悅頭都大了,不再管它,轉身又去換了盆涼水。
唉,現在還有她攔著這隻笨鳥,還替他降溫,真不知道曾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難怪過了這麼久了都還記仇呢。
修行之人的體質本就不同於常人,不僅是在壽元上有著天壤之彆,在生病或命懸一線時用藥治療的方式也是大相徑庭。因為她自己體質特殊的緣故,她對醫理之術並不上心,尤其該如何控製修士蔓延的傷勢更是毫無頭緒。
少湙也不例外。
她沒法像他以前那樣用靈力簡單粗暴解決問題,隻能用她唯一知道的降溫法子來慢慢重複,希望他能好得快些。
她清楚少湙平日裡身體溫度就高,這次高燒多半是不會有事的,說不定是體內靈氣愈合傷口的反應,但這異常燙人的灼燒著實令她膽戰心驚,好像隱藏在玉色皮膚下的是翻騰滾燙即將噴發的熔岩似的。
房間裡沒有漏刻,聞悅不知過去了多久,如此反複好幾次後終於昏昏沉沉趴著床邊睡著了。
睡得很沉,半夢半醒間朦朧爬起來摸了摸少湙額頭,然後又哈欠連天睡下。
翌日窗外公雞扯著脖子鳴叫聲回蕩,在狹窄的巷子的此起彼伏,浮滿光塵的陽光直射在聞悅眼瞼處,她手無意識覆在光照處,還是晃眼不舒服,乾脆哼唧著翻了個身。
被動靜吵醒的赤鳥哼哧哼哧撲騰著翅膀,在她耳邊嘰嘰喳喳,聞悅這下是睡意全無了,她反手一揮將得意洋洋的赤鳥打飛,才視線落回少湙身上。
這不看不打緊,看了下巴都要驚掉了,昨天還是十二三歲的模樣,一覺醒來,他忽地就長大很多,儼然就是十七八歲的少年,眉目間的棱角比之前更為鋒利,初具了張揚的雛形,是一種渾然天成介於青澀和成熟之間的張力。
聞悅目瞪口呆,急忙掰了掰他的臉,果然體溫恢複了正常,身上的上也痊愈,連一絲疤痕都沒留下。
她見他睡得沉,便沒在打攪他,忙起身推開窗戶,街道還是那條街道,人群依舊熙熙攘攘,看著無甚差彆,可若細細觀察,行人衣飾顏色素了些,也少了那麼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情,連房屋外牆的色彩似乎也哪裡不一樣了。
聞悅大概猜出了些名堂,幻境之間時間流速並不正常,一夕之間也不知過了多少年,實在有些恍惚。
“你在做什麼?”
少湙不知何時醒了,坐在床頭靜靜看著聞悅大半個身子都匍匐在窗外好半晌,終是忍不住開口。
“你快過來看,這是哪個時間啊?”
聞悅興奮招手示意少湙過去。
少湙理了理衣襟走過去,順著她的視線朝外掃了兩眼,“大約離上個場景過了將近千年罷。”
“那這個場景會不會也有昨天那種的大事發生?”
聞悅雙手撐在窗杦上,好奇問。
“你所言的大事界定是什麼?”少湙反問。
“就是那種會有性命之憂的事!”
對聞悅來說,天大的事便是和她小命相關的事。
“那沒有。”少湙挑眉,淡淡道。
享受著晨風,一陣突然想起的急不可耐的敲門將屋內的兩人一鳥嚇了大跳。
少湙太陽穴突突直跳,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升騰的怒氣。
外邊的人還不知道被某人在心裡記了一筆,大聲嚷嚷道:“喂少湙,你在不在裡麵啊,不在我可就進來了啊!”
“誰啊?”聞悅壓低聲音問少湙。
方才聽見聲音的少湙神色明顯鬆動,眼底止不住的愉悅。
“一個老朋友。”
他才話落,那邊門已經被一腳踹開,這倒是跟少湙一個德行。
“小赤赤,你在哪兒呢,我來抓你了哦。”他賤兮兮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