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珞唯看著孟婧，眼神複雜。
驚訝、驚喜、驚豔，或許還有一瞬間的不敢置信。
女人發絲淩亂地披在身後，未施粉黛，卻因為生病，臉頰帶著薄薄一層粉紅。
毛呢大衣的V領露出裡麵的雪白色蕾絲睡裙，被環抱著的雙臂擠出褶皺和陰影，大衣下擺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腿，腳上踩著一雙羊毛拖鞋。
梁珞唯甚至想象了一下孟婧下飛機後發生的事情——在飛機上剛剛用藥物強製退燒，回家後不得不休息，睡夢中接到幼兒園的電話，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慌亂出門。
他不是沒有想過，會在這個城市和她偶遇，但那畢竟是小概率事件，根據以往來這邊治療的行程，他甚至沒有去過診所和酒店以外的地方。
所以是天意嗎？讓他們遇見，還讓他和她的兒子一起相處了這麼久。
他早該發現的，Toby讓人心生好感的眉眼，活脫脫和孟婧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虧他還自我懷疑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對一個孩子心生親近，原來一切都有原因。
想到這裡，梁珞唯心中又開始泛起悔意。如果過去幾年在治療之後去附近轉一轉，是不是早就能和她們相遇。
Toby不懂大人心事，隻會認真回答孟婧的問題，卻陰差陽錯當地將氣氛變得更加詭異：“嗯！阿婧，梁叔叔是Anna的男朋友！我們今天一起踢球，得了第三名！”
孟婧上前將他拉回來，悉心教導：“寶貝，媽媽不認識這位叔叔，所以不可以幫他呼呼。”
說完，才敢抬頭看了一眼梁珞唯。
對方眉心擠成川字，像在思考什麼，全然不像剛才那般鬆弛。
原來麵對同樣的一個孩子，身份從陌生人轉變成她的兒子，會讓他這麼為難。
她心裡一沉，暗自苦笑。都這樣了，應該不會再說什麼新郎必須是他的鬼話了吧。
“我不是Anna的男朋友。”梁珞唯反駁Toby的話，眼睛卻看著孟婧，“孟小姐，我單身。”
雖然表情認真，但能從語氣中判斷出情緒。
直覺告訴孟婧，他不開心。
“我對您單不單身不感興趣。”孟婧抿著嘴，看向醫務室的裡間，“Allen爸爸？我是Toby的家長，是您要找我嗎？”
聽到外麵的聲音，校醫帶著一位臉上青紫的金發男人從裡麵走出來。
“是我讓他找的。”
梁珞唯站起來，比對方足足高出半頭，自帶壓迫感：“我不知道你是這小子的家長，要是早知道…”
“不要過來！”金發男人看他靠近，瞬間彈開：“我都已經答應你了，你不可以再使用暴力！”
身後的白老師看到孟婧也被嚇了一跳，幫忙解釋：“既然大家都在這裡了，我來說一下事情的經過吧。”
孟婧回頭看她。
白老師咽了咽口水，也暗自站得離梁珞唯遠了些。
“剛才兩個孩子打架，Allen爸爸說了一些…對Toby和你不好的話，雖然小孩子聽不懂，但是大人還是能聽懂的。”
白老師看向梁珞唯：“這位先生聽到後很生氣，直接出手打了Allen爸爸，並且要求他給Toby和他的家人正式道歉。”
原來是這樣。孟婧鬆口氣的同時，又擔心起孩子的心理健康。
不用問也知道Allen的父親說了什麼，嘲笑Toby沒有父親，或者說他的媽媽是個中國人的情婦，懷孕後拿了一大筆錢被人扔到國外生活，如此之類。
孟婧剛剛買下那棟房產的時候，關於她的奇怪言論就開始在街上流傳，生下Toby又失憶後，傳言就變得越來越離譜。
中國人愛看熱鬨、愛八卦的心態在哪裡都不會磨滅，但孟婧那時候要忙的事實在太多，這些流言也是到Toby會走會說之後，才慢慢傳到她耳朵裡。
每當這個時候，她會很慶幸自己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因為失憶，所以不存在對孩子父親的怨懟，也不存在對現實生活的不滿。
Toby像是從天而降的恩賜，也是她生命中最大的驚喜，正因如此，那些帶著惡念的話語無法傷害她分毫。
但孩子不一樣。
孟婧將Toby的小手遞到白老師手中：“麻煩帶兩個孩子出去玩一會兒，我們大人之間談談。”
“這樣最好。”白老師也鬆了一口氣，“寶貝們，我們去看夕陽好不好。”
直到三人出了醫務室，孟婧才看向梁珞唯：“麻煩梁先生也出去吧。”
梁珞唯挑眉：“怎麼，孟小姐又認得我了？”
孟婧咬了咬牙，轉頭看向Allen的父親。
這個男人和孟婧差不多高，體型壯碩，雖然看起來不像好惹的，但偏偏臉上掛了彩，鼻梁、眼窩都是青紫，嘴角還掛著血。
“Sandra，我向你道歉，不應該和Toby說那樣的話。”他眼裡儘是膽怯和愧疚，“我知道他聽不明白才故意說的，隻為發泄情緒，不是真想傷害他…”
他沒敢主動坦白都說了些什麼，生怕身邊這個高大男人再給自己一拳。
孟婧當然也不想再聽一遍難聽的話。
“Allen爸爸，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有件事情我想提醒你。”她麵色嚴肅，“這所幼兒園和其他幼兒園不一樣。”
Allen父親自然知道孟婧指的是什麼。
孟婧繼續說：“小孩子都會模仿父母的言行，如果您連自己都不約束不了，孩子隻會越來越無法無天，長大後，就不是搶小朋友玩具這麼簡單了。”
她指指梁珞唯：“今天梁先生雖然表達方式比較暴力，但傳達的意思和我剛才說的是一樣的，希望您回去可以好好教育Allen。”
“我會的，謝謝你。”男人低下頭。
孟婧沒有再說什麼，給梁珞唯使了個眼神，意思是他打了人，怎麼也得道個歉，台階她都給鋪好了。
可是梁少爺這輩子需要道歉的人很少，自然不會施舍給眼前這個金毛，他留下一句“彆讓我再看見你”，便摟著孟婧的肩膀出了門。
肩膀突然被灼熱包裹，孟婧意外到腿軟，險些撞進梁珞唯的懷裡，：“你…你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