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山接過女生遞過來的單反,在不走心的道過謝後,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剛剛拍出來的相片上。
他低頭翻看著相片,心下對那個女生的攝影技術有了大概的了解——他不怎麼會拍照,並不等於他識彆不了相片的美醜。
大概就是普通女生的拍照水平。
因為從沒接觸過單反,相片裡的畫麵略微有些暗,不過這並沒有什麼關係,攝影師大多都精通修圖技巧。
能找到人拍照已經是件幸事了。
王衍山收起相機,抬眸看向那兩個女孩的方向。在看相片時,他的眼角餘光處一直都有她們兩個的身影。
她們還沒有走。
本想裝作沒看到直接走,但在注意到她們身上和美波一樣的校服之後,他收斂了這種沒禮貌的想法,開口問道,“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在衍山目光的注視下,其中一個女孩臉上的糾結與羞赧更甚,她低下頭攪著自己的食指。
“那個…那個…我…”
隨著注視時間的拉長,她感覺自己的語言功能逐漸在喪失。
如同吞了石頭般,那石頭逐漸往咽喉處沉,直至最底處。
讓她連一個音節都無法發出。
“她想要你的手機號碼!”她身邊的女生因為她的不爭氣有些著急,尤其是注意到衍山眸底的一絲不耐煩後,她大聲地替那女生回答道。
那聲音洪亮如鐘,吸引了這並不大的沙丘中的絕大多數遊客,這似乎是一組社牛和社恐的組合。
是王衍山意料之中的標準答案。
“不是不是,我就是覺得你的帽子很好看,想問問你是在哪裡買的!”
咽喉處的石頭忽地消失,她慌張捂住了自己社牛朋友的嘴,虛假如宣紙般的謊言脫口而出。
王衍山並不會主動戳破這張紙,他指了指自己的帽子,裝傻道,“你說這頂嗎?我也不大清楚,是我女朋友給我買的。”
‘女朋友’這三字如一層黃蠟般塗抹在了宣紙上,讓原本一戳就破的謊言變得結實了起來,似乎那張紙本就該如此堅韌。
她的眼中浮現出難以掩飾的失落,卻仍然強打著精神,“原來是這樣啊!那太可惜了。那……我們先走了。祝你和你女朋友玩得愉快!”
如串珠般的話語連番吐出,從她的背影中,王衍山看到了落荒而逃這四個字。
看來是把美波當成自己的女朋友了?
王衍山聳了聳肩,這倒也無所謂,這次的修學旅行,可以清淨不少了。
陽一接過了衍山手中的相機,一行人在藤本老師的催促聲中前往了附近的砂之美術館。
這與旅遊團如出一轍的旅遊方式,也許就是修學旅行的唯一壞處了。
砂之美術館展覽的主要就是由各種沙子製作而成的雕像,這讓王衍山想起了明州旁某座小島上的沙雕展。
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王衍山無奈地撇了撇嘴,這種東西,似乎也沒什麼好看的,不如雕點胡蘿卜花來得更有意思。
但……美波好像對這還挺感興趣的,她“斯國一”的呼聲從進入砂之美術館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停過。
在看到美波或驚訝或驚喜的表情時,他似乎明白了旅行的意思。
對他而言的旅行的意義。
以後適當地和家人、和美月一起出一出遠門,似乎也不錯?
在腦補了一起出去玩時美月臉上可能會有的笑容,王衍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等回去以後他就和美月提一起出去旅遊的事。
“哥哥你看!”美波興奮地拉著衍山到了一座人像沙雕之前。
砂之美術館的主題會在每一年都變化一次,而今年的主題貌似是,希臘神話。
手持著的七弦琴和旁的指示牌清晰地說明了這座沙雕的身份——俄狄浦斯。
在孩提時期看過的動畫片的提醒之下,王衍山對俄狄浦斯的故事並不陌生。
無非就是一對神仙眷侶天人永隔並最終在冥界相會的故事。
但這之中,俄狄浦斯在冥途將儘之時,用‘死亡回眸’使妻子墮回冥界的操作,讓王衍山頗為不屑。
如果是自己的話,隻要妻子能夠重回人間,或者說,隻要妻子能過得好些,他就絕不會回頭看。
哪怕隻是一眼。
他和美波絮絮叨叨地聊著自己所了解的希臘故事,儘管他們在這方麵的知識儲備量都少得可憐,但一番談天說地下來,卻意外的愉快。
至於另外兩人在這期間與他們走散了的這種小事,隻要一個電話就能解決了。
“這是什麼神話人物?”來到一座看起來混得不怎麼樣的雕像前,美波看著展示牌上的‘彌塞裡亞’這四個字問道,她似乎從來沒有聽說過,古希臘神話故事中還有這樣的一位神祇。
有著動畫片加持的王衍山在此刻也啞了火。這……動畫片裡沒放過這個人啊?
但在這種洋溢著青春氣息的修學旅行中,是不缺懂哥的,尤其是在這種冷門雕像前。
兩人雙雙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懂哥的講解,“她是希臘神話中窮困,憂傷和焦慮……”
懂哥後麵的話,王衍山並沒有心思去聽。
他和美波都聽到了懂哥聲音下的竊竊私語,儘管這聲音足夠的小。
“東京塔還能交到這樣的男朋友?”
“什麼東京塔啊,明明是天空樹!她也隻能找一米八以上的男朋友了。”
這話語似乎不帶惡意,但在說出‘東京塔’‘天空樹’這種話時的無所謂的語氣,讓王衍山不由地生起了氣。
他循聲望去,是他不認識的人。
身上的製服和那明顯認識美波的語氣,讓他幾乎在瞬間就判斷出了那兩人的身份。
“喂!你們說什麼呢!”王衍山緊皺起了眉頭,朝著那兩人的方向走去。這次他可是抓到現成的了,自己必須和他們好好理論理論!
還未走出兩步路,一隻手拉住了他。
王衍山回過頭望向美波,眼裡滿是不解。
“還是……算了吧。”她低著頭,在陽一鏡頭前的自信蕩然無存。
就在這一瞬間,王衍山忽地感覺,此刻的她和自己記憶中那個怯懦的她重合了。
這種感覺讓他心中的怒火燒得更猛烈了些,王衍山掙開了美波的手。
而那原本還在不遠處竊竊私語的兩個人,已經跑了。
“你怎麼!”他剛想開口指責美波的怯懦,卻在看到她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模樣的瞬間刹住了車。
王衍山歎了口氣,不再言語些什麼。
不再言語什麼。
之後的路線,他再升不起遊覽的欲望。
……
一天的行程結束,按照藤本老師所安排的房間號,陽一和衍山住進了同一間房。
這讓被單獨拎出來,與其他人同住的玄樹十分不滿。但好在,藤本老師並沒有約束他們的晚間活動。
在約好了晚點一起在房間裡打牌這件事之後,三人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至於美波…在從砂之美術館出來後,她就回了自己學校的隊伍。
一路上,陽一不止一次地向衍山問詢過美波脫離小部隊的原因,但每次得到的都是,“你管她那麼多乾嘛?”這種明顯氣頭上的回答。
看來兩人這是吵架了,雖然不知道兩人吵架的原因,陽一還是嘗試著做個和事佬。
畢竟,都出來玩了,誰不想高高興興的?
“怎麼了你?和美波吵架了?”他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沒有。”衍山坐在床邊低頭玩著手機,聽到陽一的問話,他連眸子也沒抬,淡淡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