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王衍山對著麵前的人說道。
這是九月份的第二個周末,清晨的陽光灑在衍山家的院子裡,喚醒了慵懶的晨間。
當王衍山推開家門時,他便看見了早已在門外等候了多時的山下美月。她晶瑩的眸子裡閃著清澈的光芒,如晨間的太陽一般,即使名字叫美月,王衍山總是覺得,對於他而言,美月更像太陽一些。
她照亮了他的人生,在有限的時間裡給了他無限的溫暖和幸福。然而,日落月升乃是世間最平凡的法則,太陽無法永遠屬於某個人,也不總是傾向於東方或西方。無論太陽隱藏在何處,總會有人在無儘的黑夜中煎熬著、感受著無光的孤寂。
他的女孩,要離開他去照亮彆人了。王衍山想。
在美月說想參加甄選時、在美月通過最終甄選時、在美月參加Showroom甄選時,他的心裡都有種隱隱的預感,但那時,這種感覺還未有這麼強烈。
直到美月給自己發來消息,說想見麵說些事情時,這種感覺才強烈了些,但王衍山並未感覺到極度的悲傷。
也許自己是一個感情遲鈍的人,尤其是在麵對離彆時。
王衍山突然想起離開家來到霓虹的那天,對著特意來送彆自己的好朋友們,他沒有生出關於離彆的傷感情緒,隻是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短時間內無法再看到他們,無法再和他們一起玩耍了。
那時的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麼可傷心的。
後麵是什麼時候開始難過的呢?王衍山回憶著剛來到霓虹的自己,他有些記不清了,依稀記得是一個天氣很好的早晨,那天的麻美女士超常發揮,做了一份很好吃的煎蛋。
然後他的淚水就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掉。
當時的麻美女士嚇壞了,把鍋鏟扔到了一邊,抱著他不停地安慰著。
“那天我看你都沒有哭,以為你這孩子薄情,原來隻是太遲鈍了。”在得知自己掉眼淚的原因時,麻美女士突然如釋重負,雖然衍山隻覺得麻美女士的擔心有些多餘。
今天的他的情緒,與那天格外的相似,卻比那天多了一絲慶幸。
起碼,自己還能在現實中見美月一麵。
少女的嬌俏臉龐並沒有讓他生出意外的情緒,他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隨後走在了前麵。
“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王衍山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卻剛剛好能讓走在後麵的美月聽得清楚。
美月搖了搖頭,意識到前麵的人並發覺不了她的動作後,她回答道,“沒什麼特彆想去的地方,隨便走走吧。”
看著走在前麵的身影,美月想快步走上前去和少年並肩同行,但在向前走了兩步後,她的腳步便又慢了下來。
她想陪伴在他的身旁,就像曾經他陪伴著自己那樣。但她已經失去了那個身份,而這個能陪伴在他身邊的機會,是她自己主動放棄的。
也許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山下美月想。
從初遇的那天之後,在自己需要的時候,少年總是能及時地出現在自己身旁,給予自己想要的陪伴。
兩人之間的戀愛也是,如果不是自己刻意地挑破那層窗戶紙,為了她的未來,少年也不會將愛戀宣之於口。
是自己在向少年無限製地索取陪伴後,又不在他需要自己時給予他想要的陪伴;是自己為了自己內心的渴望,捅破了那層少年一直以來都小心翼翼不願捅破的窗戶紙,強硬地把少年逼到了自己的身邊。
自己表白時那種‘不和我戀愛就不要聯係了’的架勢,應該讓少年的心裡受了不少的煎熬吧。
回憶著和少年的點點滴滴,美月突然覺得有些想哭,儘管作為要離開的一方,她並沒有什麼資格。
她強忍住自己的眼淚,看向前麵的身影,心中多了一絲慶幸。
起碼,少年還願意見自己一麵。
花店、便利店、刨冰店……兩人一路走走停停。
透過這些店的玻璃窗,美月恍惚間看到了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她以為自己早就已經把這些忘掉了,但當即將失去衍山的傷感回蕩在心頭時,她忽然發現,原來這些記憶一直都埋藏在她的心底,從未被抹去。
原來,自己的這麼多回憶,都與他相關。
原來她依舊記得在暴雨天時,因為自己一句想見他就冒雨跑來見她的那個少年的身影;原來她依舊記得少年濡濕的褲腿和浸滿了水的運動鞋;原來她依舊記得藏著情書的便當盒和藏了一枚小戒指的刨冰。
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絲放棄進入乃木阪的衝動,但她不能。
六年的漫長努力和兩年的悉心陪伴,她依舊選擇了時間較長的那一個選項。她自私地告訴自己,即使她和少年提出了這個想法,也會被少年駁回的,他總是那麼替她考慮。
經過那家熟悉的中華料理店,美月發現門口已經多了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女生取代了她原本的位置。她有些失落,但通過乃木阪甄選的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到那熟悉的位置上了,麻美女士再招一個新員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察覺到少女的目光,衍山停下了腳步,他問道,“要進去看看嗎?我爸今天好像推出了新的套餐。”
其實這種邀請並沒有什麼必要,因為早在王大永有這個打算的時候,美月就已經嘗過了,衍山隻是想讓她離開的時間晚些罷了。
即使遲鈍,他也下意識地想讓那種時間來得晚些。
美月收回了目光,拒絕了衍山的提議,“不用了,我想去趟狹山池公園。”隨後她鼓起勇氣,主動牽上了那隻她認為自己已經不再具有觸碰資格的手。
感受到來自於對方的體溫,衍山隻覺得自己似乎又難過了一些,這般如同補償般的親近,是他不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