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掙開,卻也沒有如從前一樣主動地和少女十指相扣,隻是任由她拉著。
美月突然覺得心中有些委屈,即使她自己也認為這一種觸碰有些冒犯。輕壓下湧上喉頭的酸澀感,她強硬地更進一步,強迫少年張開五指。
但牢牢抓住對方手掌的人隻有自己,少年的手,是鬆的。
心中的酸澀感讓美月鬆開了自己的手,隨後她往外挪了一小步,拉遠了和少年之間的距離。
既然你都不願意在最後的時刻和我親近親近,那我就遠離你好了!少女任性地想。
但任性總是傷人的,不管是任性的那個,還是被任性的那個。
衍山隻覺得自己的心往下又沉了幾分,大概少女是覺得隻有見麵說分手,才會讓自己不再有纏著她的想法。而不是他自作多情的,想再見他一麵。
於是他,往裡挪了一小步。
兩人之間本不算遠的距離,在此時,維持在了和陌生人的社交範圍之內。
少年的疏遠讓美月心裡的苦澀又多了幾分,以往自己鬨脾氣的時候,衍山總會過來摸摸自己的頭,哄哄自己,但是這次,他沒有。
反而離自己更遠了。
他們就像兩個正好順路的陌生人。
在這壓抑的氛圍中,狹山池公園逐漸展露出了它的麵貌。
如一年半前一般,這裡並沒有什麼變化,公園門口還不到工作時間的路燈、美月小時候常去的兒童遊樂區,以及曾經遇到過‘八尺大人’的三口池塘邊的長椅。
兩人在長椅上坐下,誰都沒有說話。
一陣風吹過,帶起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起,襯得此刻更加的安靜。
這裡是他們相遇的地方,亦是美月所選擇的,結束的地方。
“你還記得我們在這裡遇到八尺大人的時候嗎?”美月的話語打破了寂靜,她本想以兩人相遇的那個夜晚為起子,撬開這名為沉悶氛圍的箱子,但在這種時候說起那天的事,反倒會弄巧成拙,讓原本就沉悶的氛圍變得更加的壓抑。
王衍山點了點頭,要說嘮起這種東西,他可就不困了,“當然記得,畢竟在大冬天的池塘邊遇到穿著白色長裙的異裝癖男性,可是一件能嘮一輩子的事。”
“我還記得那種把你夾在胳肢窩下麵狂奔的那種、腎上腺素狂飆的感覺,賊上頭!”
“那個時候真是給我嚇尿了!”
回憶起那一天,衍山的話便多了起來。
“那時候我家鄰居還覺得我們倆是大冬天的在公園裡打野…”王衍山的話戛然而止,也許這種話不適合在這種場合說。
美月沒有順著衍山的這句話繼續說下去,她選擇了以衍山的前兩句話為引,“雖然被夾在胳肢窩下的感覺不是很好受,但衍山醬那時候努力保護我的姿態真的很帥。”
“其實當時不管是哪個男生在你身邊,應該都會選擇拉著你一起跑的。陽一是,玄樹也是。”王衍山回答道,“我隻是運氣好,恰巧碰到了這種事而已,更何況這件事後麵還是個大烏龍。”
“但是那時,隻有你一個人因為擔心我的安全,跟過來了。”美月搖了搖頭,“即使是個烏龍,拉著我跑的時候,你也並不知道我倆是不是真的撞鬼了。”
“衍山醬真的,一直都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呢。”美月側頭看向少年。少年低垂著頭,細碎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眉眼,她不知道少年的眼睛是否能看到自己。
美月深吸了一口氣,“我其實很喜歡衍山醬,很喜歡,非常喜歡,比喜歡我自己更……”
“不用再說這種話了,我不需要你說這種話來彌補我。”王衍山打斷了少女的話,他知道這些話是少女內心所想,但在這種場合,他隻覺得有些諷刺。
他抬起頭看向美月,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悲哀。
“是啊,都到這種時候了,說這些話也沒什麼意義。”美月笑了笑,伸手揉亂了少年的短發,“那我走了啊,再見。”
“再見。”衍山轉過了頭,不再看向美月。
突然他感覺到有人強硬地抬起了自己的頭,少女的唇緊緊地貼在了他的唇上。
衍山瞪大了雙眼,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
“這就算告彆儀式吧。”少女故作輕佻地笑著,隨後轉身離開。
在快步走出公園後,她的眼淚瞬間決堤,撲簌落下。
她終究是沒有忍住自己的眼淚。
……
在少女離開了有一段時間後,衍山才將視線投向了她離去的背影,也許是今天的風太大了吧,他眼底泛紅。
直到這時,他才感覺到心底傳來的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