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紀若棠這會兒隻有把王雪琴的手臂抱得更緊一些,因為自行車的緣故,後麵隻能把座位靠背立起來一部分,兩位女性擠在一起,這會兒紀若棠終於有些後悔自己買這麼多東西,副駕駛座位上都堆滿了袋子,各種名牌產品的袋子。
甚至連這些袋子都有些刺激王雪琴,於是她才仰著頭:“到縣裡麵、市裡麵、省裡麵開會,接受企業老板的宴請,看著桌上山珍海味沒動幾筷子就撤掉,看著警車開道到處做報告的我,看著那些鬨市區的名牌商場,我都會想起那片廢墟,想起壓在裡麵的遺體,那些對我招手求救,最後卻消失的生命……”
說到這裡,王雪琴可能也真是缺少傾訴宣泄的的途徑,雙手使勁捂在臉上:“你們走了以後一周半,辦公樓的廢墟就陸續開始拆除,所有人的遺體都要我去過目,我不想去……可是又必須去,你們看過那些已經腐爛又麵目全非的遺體麼,我做夢都在看見他們環繞我,哭著喊我,說我沒有救他們……”
直到這個時候,王雪琴仿佛才不是那個電視畫麵上,堅強笑著麵對全世界的乾部,而是個普普通通的女人,一個也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女人,哭聲開始順著指縫間流淌出來,紀若棠似乎也想起什麼一般,使勁抱著她開始默默的流淚。
石澗仁卻沒有溫言安慰,順著有點堵車的晚高峰車流滑行,然後就在紀若棠似乎也哭出聲,王雪琴的哭泣達到一個頂峰的時候,突然大聲厲喝:“夠了!彆再放任自己的情緒了!”
麵對消極的情緒,其實心理學上的處理方式各種各樣,人們最常見的說法就是哭出來也許就好了,心理醫生們也通常傾向於宣泄,很多心理學治療都是建立在講述宣泄上的,石澗仁卻斬釘截鐵的喝斷了這種宣泄,倆女人嚇一跳,王雪琴哭得正在興頭上,被打斷時還猝不及防的打了個嗝兒,紀若棠委屈的又嘟上嘴,不就是哭哭嘛,有什麼了不起的,而且她們都從未見過石澗仁這樣生氣,他不從來都是溫吞吞的麼。
石澗仁還真不是生氣:“情緒不對,你們越哭就越苦,那聲調情緒越發的危險,沒好處就不要哭了,而且已經哭得你們都忘記自己要什麼了,還記得麼?你們要什麼?當我們三個人在那片廢墟相遇的時候,要什麼?”
這個不難回憶,紀若棠呐呐:“媽媽……我想找到媽媽,哪怕……哪怕媽媽不在了,我也要在石龍鎮做到最好,一直努力給媽媽看。”她的心理是最健康的,除了那點單身家庭出來的戀父情結,有些依賴潛意識之外,現在眼眸裡立刻就透出自信又堅定的神采來。
王雪琴就難多了:“阿仁……沒那麼輕鬆的,我那時想得太簡單了,以為拚命做事就能擺脫,不會想著要是我叫他們出來,就不會全都死在裡麵,結果現在做得越多,看得越多,你不知道,災民們中間罵天罵地罵政府的,現在成天喝酒賭博的,甚至還有偷偷吸毒的,活下來就是受罪啊……你知道麼,我真的不如當初也跟著一起逃跑了,起碼現在……”
石澗仁再次喝斷:“夠了!你在放縱你的情緒滑向越來越消極的那一頭,你是有使命的!大部分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麼使命,他們眼裡隻看見那些五顏六色的東西迷花了眼,你現在就是被他們的這些情緒也迷住了,這叫浮華!浮華讓你慢慢失去了使命感,你懂不懂!”
也許隻有麵對眼前這兩個最艱難最無助時候結交的朋友,王雪琴才會這樣暴露出自己不為人知的一麵,也許就是在她剛而易折已經出現斷裂縫隙的時候,終於卸下所有人都以為的堅強,依舊捂著臉,但睜開眼睛,有些迷茫無助的看著前方:“我甚至都不敢去看心理醫生,怕他們說我無病呻吟,既然都活下來了,還不停的當先進人物了,還做作的說自己不舒服……”
很明顯,王雪琴已經病得不輕了,石澗仁當機立斷的拿出了決定。
“回去,我陪你馬上回到石龍鎮去,不光是你,整個石龍鎮都需要扭轉這種情緒,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控製,談什麼拯救自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