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毅走得快,像是後麵有人拿著刀槍攆著似的,張桐緊趕慢趕,也差了好大一截。他看石毅那背影,活像是被火燒了尾巴。
離得食堂越近,石毅心跳得就越快,“咚咚咚”地快直接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他腳底下不由得發虛,每走一步感覺不像是落在實地上,而是踩在強力彈簧上,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崩飛了。
他驀地就不敢繼續往前走了。恐懼像是盛夏的暴風雨,來得又快又猛,洶洶地砸在他腦海裡:是她嗎?真的是她嗎?
一定是她!一定!
石毅這樣安慰著自己,目光觸及食堂大門時,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越來越慢,到最後百十來米時幾乎要完全停住了。
他就像是一個小孩子,眼巴巴地盯著禮物匣子,卻不敢打開。他不知道匣子裡裝的是甜蜜的糖果,還是……
張桐三步並兩步地趕了上來,站在他的身邊,隻能看他遮在帽簷下的下半張臉,看他下頜用力,嘴角緊張地繃成一條直線。
嘖,石毅,你真他/媽可憐!
石毅覺得自己這副患得患失的模樣簡直沒出息透了!人就在裡麵,是不是的,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這麼想著,腳底下像是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
懟天懟地的混世魔王也有這一天?這明明是一件令人同情的事情,可作為石毅最親密的戰友,張桐怎麼也生不出憐憫。他覺得有點兒好笑,也就彎了彎眉毛,打趣道:“沒想到啊沒想到!石毅,你這算不算是,近鄉情怯?”
這個詞用在這兒,不合適,但合情。
石毅扭頭,斜睨他一眼。就在張桐隻道是他要像往常一樣嘴皮子比誰都硬的時候,他沒好氣地來了一句:“知道你還問什麼問!”
張桐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這世上還有能拿住你的人啊!”
“滾!”石毅利落地送了一個字,悶著勁兒往前走。
張桐過來打了個岔,也衝淡了他的焦灼。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他懷著義無反顧的決心,以英勇就義一般的姿態踏上了台階,推開了食堂的門,一頭撞在了門簾上,被厚重的門簾糊了一臉。
張桐在後麵捂著肚子笑得直跺腳,幾乎要摔在地上起不來了。他一邊狂笑,一邊懊惱,要是有個攝像機能把石毅這副傻樣兒錄下來,自己一定要給所有在他手底下吃過虧的人都好好看看,這可是能笑一輩子的樂子!
他也不怕石毅是去找江月的麻煩了。他也看出來了,這兩人之間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簡單,還有其他事兒呢!石毅那性子,要真是被人甩了,傷了感情,不可能是這反應。
要在往常,張桐笑得這麼囂張,石毅早就掉頭揍他了!現在嘛,他沒那空閒的心思!他滿懷忐忑地掀簾子,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餐廳裡的女兵。
女兵略低著頭,一手拿著削皮刀,正和土豆較勁,編織袋軟踏踏地趴在她腳邊。她的手又快又穩,依稀要出現殘影。一個土豆在手裡十幾秒鐘就滾落到一邊的盆裡。
石毅看不清楚她的臉長得什麼樣子,就這麼一打眼,心裡那塊兒石頭就落了地。
江月早就隱約聽見外麵有動靜,也沒留意。彆說這是在部隊,在軍營裡麵,就是在其他地方,她也不可能神經過敏到驚弓之鳥一樣哪怕風吹草動都要繃緊神經的地步。真要那樣,她早神經衰弱住醫院了。
她覺得不對勁兒,是因為她感覺來人沒有進屋,而是站在門口緊緊地盯著自己看,眼神像是炙熱的陽光,讓自己縱然有心也無從躲閃。她有些疑惑地抬頭看去,然後就愣了一下。
石毅沉默著,一步一步地走近,居高臨下注視著,端詳著,像是從來沒有見過一樣。
江月滿不在乎地低頭,把手裡的削皮刀放在袋子上,又抬起頭:“又不是不認識,乾嘛這麼看著我?”
石毅看著她臉上大約是不經意摸上的一道淺淺的泥印兒,一句話等沒過腦子就吐了出來:“你怎麼混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