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心思(2 / 2)

九零年代女軍官 古塵風 10966 字 10個月前

張桐麵無表情地甩開石毅的胳膊,自己回營房去了。有這工夫,他還是先去好好哀悼一下那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夭折了的愛情吧。

石毅站在樓梯口,往左邊看看,那是通往江月宿舍的路,往右邊看看,那是張桐往回走的路。走哪邊兒?

嚴格來說,他這個時候去找江月,那肯定是不太合適的。就算是純潔的戰友情,也架不住和“男女有彆”四個字沾邊兒,哪兒能沒點兒避諱?

但是吧,他就是真去了,其實也沒什麼。首先,這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沒誰會來抓這小辮子;其次,他是連長,和江月又是老相識,得空去關心問候一下新來的女同誌,順帶敘敘舊,也說得過去;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就是去了,也絕對不可能發生點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完全不會有什麼說不清的麻煩。

石毅仰頭假模假樣地猶豫了一下,就朝左邊走去。走到宿舍門口,他又遲疑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在心裡給自己鼓鼓勁兒,才輕輕敲了敲門。

屋裡,江月上身隻穿了一件緊身背心,正在做俯臥撐。她早聽著有腳步聲過來,停在門口,也不在意,口中繼續記著數:“七百二十一,七百二十二……”

敲門聲響起,她停了下來,一滴汗水吃不住重,從額角滑了下來。她眨眨眼,汗水剛好沿著睫毛落在眼睛裡,澀得她牙根都開始發酸。

她一邊兒從地上爬起來,在旁邊的水盆裡涮涮手,一邊兒問:“誰呀?”

門外是石毅的聲音:“是我。”

江月挑了挑眉,沒想到是石毅過來:“你等一下。”

她拎過軍裝外套,係好扣子,揉著還是不太舒服的眼睛,拉開了門。她一抬眼,就見石毅左臉上,眼睛下邊顴骨的位置上有一塊兒青,一個沒忍住就笑出了聲:“你這又怎麼了?”

石毅抬手摸了摸臉,不太自在。聽聽她說的什麼,“又”怎麼了,合著她就記得他是惹是生非的急先鋒了。怎麼就不多問一句呢?

江月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然懟他的話都是現成的:我這麼認為有錯嗎?你自己不都承認了嘛!

她把石毅讓進屋裡,把門開到最大,才轉頭笑吟吟地問:“找我有什麼事兒?”

燈光下,她浸了汗水的臉亮晶晶的,兩頰因運動發熱而透出淺淺的紅暈,鮮活得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還帶著晶瑩的晨露。石毅腦子裡一瞬間莫名閃過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然後就覺得自己的臉有點兒熱。

他忽然遲鈍起來,不知道找個什麼理由回答她合適。他有些慌張地挪開眼神,無意間發現靠牆的地上有幾張報紙平展放著,上麵有斑駁的水跡,便隨口問道:“這是乾什麼呢?”

江月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哦,你說這個呀。沒什麼,我剛剛做俯臥撐呢,看得多長時間,才能把報紙濕透了。”

在限定的時間內,通過運動,浸濕幾層柔韌的報紙,或者是身上厚厚的軍裝外套,這算是特種部隊裡慣用的一種懲罰手段。她這麼乾,是為了給自己加碼的。

“這是,你們……”石毅停頓一下,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接著問道,“你們平常都這麼練嗎?”

他猶豫了一下,用了“你們”比較隱晦的代詞。他心裡有些難過,也不是說傷心痛苦的那種,就是想要說點兒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要做點兒什麼又不知道能做什麼,那種無力的難過。

他知道江月的能力,知道江月自己也並不會以此為苦,事實上說這對江月也就是小事一樁。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替她覺得苦,哪怕她並不需要,甚至沒辦法理解。

本來不尋常的事,她為什麼就能輕描淡寫不當回事兒呢?那是不是說,她經曆的,遠比他能夠想象到的更殘酷?所以,他很想知道,是不是,他們那一類的人,都和她一樣呢?

江月沒有正麵回答:“這又不是什麼專用的方法,你想這麼練,也可以啊。”

石毅想要苦笑。其實,一樣還是不一樣,也沒什麼差彆。一樣,隻能說明他的推斷是對的,不一樣的話,那還不如一樣呢!

沒有人是天生下來就能事事都比彆人強很多很多的。她能力過人,那她一定付出過加倍的血汗;她比常人更堅強,多半是因為,她感受過的苦痛比彆人更多。

石毅凝視著江月的臉,她一副未經磋磨的純然,看不出一星半點兒負麵的情緒。

印象裡,她總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事,值得她入心的。不是沒有情緒波動,她會喜悅,會生氣,會傷心難過,會煩惱憎惡,但,所有的這些,就像是風裡的煙霧,不會過多停留,一吹就散了。

這也是他為什麼,不敢把心裡的話說出來的緣故。他不敢。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的死纏爛打,到底能在她心上占據多少位置。他了解她越多,就越發覺得不可能抓住她。

江月被他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這又是哪根神經搭錯地方了?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找我到底乾什麼?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的話該乾什麼乾什麼去。”

石毅一肚子的多愁善感被她兩句話懟飛了。他就是個傻子,瞎琢磨這些沒有的乾什麼。抓住抓不住,他得先伸手啊,就算抓不住,他就不能緊跟著她了?石頭還有焐熱的一天呢。

“我不樂意去衛生隊,聽張桐說看見你拿藥了,借我用用。”

“就這個?”江月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眼神來看他了,“那你乾嘛一臉複雜難言的傷懷感慨?要不是知道你哪兒都沒去,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被人甩了,需要我好好安慰一下,給你一個溫暖的港灣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某種意義上真相了的江月轉身去櫃子裡拿藥,石毅看著她的背影,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簡直是暴擊!石毅恨不得什麼臉麵自尊都不要,捂著心口找張桐去哭一場去。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女人!該敏銳的地方不解風情,不該犀利的地方偏偏萬箭穿心。

江月拿藥回來,就見石毅腦門上明晃晃地掛著“生無可戀”四個大字。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男人的心思根本不遑多讓,完全看不懂他在搞什麼。

“給你,用完了給我拿回來,我晚上也得用呢。”把藥放在桌上,江月就開始趕人了。

石毅喪著一張臉,靠著椅背,耍賴似的一把掀開上衣下擺:“我自己使不上勁兒,得你幫我把它揉開。”

江月嗤笑一聲。就知道不能給他好臉,慣得他!

“你要是嫌吃飯累得慌,是不是還得我嚼碎了喂給你呀?”江月擰著眉毛瞪他,“趕緊滾蛋,彆礙眼!”

“你要是願意喂我,那我肯定一點兒意見都沒有,還得去放幾掛鞭炮慶賀一下。”石毅死賴在椅子上就不動彈了,眼巴巴地看著江月,“咱倆什麼關係呀,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都不問一句,還要攆我,這麼狠心。”

“狠心?”江月提高聲音誇張地反問一句,就開始挽袖子。動了手才讓你知道什麼是真狠心。

“等等!”石毅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沒往後躲,向前一步抓住江月的手腕,“你這是怎麼弄的?”

江月挽起的袖子下,從手腕往上烏青淤紫斑斑駁駁。她生的膚白,骨架也小,平常那一截小臂像是嫩生生的蓮藕,現在就越發觸目驚心。

江月眨眨眼,本來也沒真硬到哪兒去的心不由得就軟了。雖然,她覺得他完全就是緊張過度,但一番好意也不能不領情呀。

“看著誇張了點兒,沒那麼嚴重。”江月放低了聲音,“你先放手。”

石毅冷哼一聲,非但沒放手,還直接把她拉過來,按在椅子上。他沉著一張臉,也不說話,氣勢洶洶地擰開藥瓶,倒在手心裡抹開,按著她的手臂按揉。

江月看多了他嬉笑模樣,他乍一深沉嚴肅起來,有點兒不太習慣,竟然也隨著他擺布。她覺得手臂上火辣辣的,一時間也很難分辨清,那是傷處在疼還是藥酒灼燒,抑或是,他掌心的溫度。

石毅站在她麵前,垂著頭。她這個角度,抬頭隻能看見他線條流暢的下頜,還有不帶一點弧度的唇角;低頭,她越看越覺得他上藥的手法特彆眼熟。

她忍不住抿嘴輕笑,扭頭往窗外看,笑著笑著就出了聲,肩背帶動著手臂微微發顫。

石毅埋著頭,啞著嗓子粗聲問道:“想起什麼了,怎麼笑成這樣?”

江月咬著唇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仰頭看著他。石毅察覺到她的目光,與她眼神相對,不動聲色。隻是輕顫的睫毛足以顯示他的內心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樣沉穩。

江月心頭忽然一動,忍不住輕聲喟歎:“小喬兒,你真的,挺好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兩更,大家不要著急

石毅:我為你輾轉反側,你居然一點兒都不知道?

江月:我把你當兄弟,你居然想睡我?

張桐:我就笑笑不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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