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2 / 2)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先告辭了。”狐王看了方儀聖人一眼,又瞅了瞅晏重霽,倒是也沒有糾纏,施然離開了。

待他離開,方儀聖人並未休息,而是看向了晏重霽,忽然道:“你平日裡最是孤僻,十天半月也不願開口說幾個字,今日倒是說了不少話。”

“弟子隻是不想師尊點錯鴛鴦譜。”晏重霽怔了一下,才回道,“況且,歲離年歲過小,這般年紀正是該專心修煉,怎能耽於俗事情愛?”

“你莫不是忘了,這世上還有雙修之法?”方儀聖人卻道,“若是兩人心意相通,用雙修之法,修煉速度定然更快。”

聽到這話,晏重霽眉峰微攏,眸中全是不讚同。

“靠人不如靠己,今日心意相通,可來日呢?雙修之法固然能事半功倍,可也隻是一時之功,乃是小道。”

說到這兒,他語氣加重了些許,“師尊莫不是真想要歲離與那白九仙成婚?您何時這般糊塗了?”

此話,已是質問。

弟子質問師尊,屬實大逆不道。

平日裡克己複禮、尊師重道的昆侖山首徒,卻似乎並未意識到這個問題,而是執著的看向方儀聖人,詢求一個滿意的答案。

“徒兒這是生氣了?”方儀聖人並未生氣,甚至臉帶笑意,“為師在你心中難道就當真這般糊塗?”

“……弟子不是這個意思。”

“要成婚的是阿離,又不是你,你何必如此著急?”方儀聖人笑看著自己的大弟子,忽而問道,“算起來,你也萬歲了,早到了成家的年紀了。”

“……弟子乃是昆侖山首徒,身為大師兄,自然有教導照顧師弟師妹的責任。”晏重霽頓了頓,回道,“歲離乃是弟子帶回昆侖的,她年歲最小,天真懵懂、心性未定,弟子當多看著她。”

“至於我,”晏重霽沉聲道,“師尊難道忘了,弟子此一生絕不可能生出情愛嗎?”

他是石頭,石頭怎會生出情愛?

“原來如此。為師的大弟子果然不負昆侖首徒之責。”方儀聖人輕撫著白須,笑道,“放心吧,為師還沒有老糊塗。我既然說了此事由阿離自己做主,便不會插手。”

“你若是不放心,那便好生看著你的小師妹吧。”方儀聖人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說了一句,“重霽,阿離是我的弟子,你也是。你們於我而言,是一樣的。”

“天地萬物皆有心,頑石亦有。你不用太在意自己的身份,若有那一日,為師總能有法子的。”

沒等晏重霽反應,他便揮了揮手,直接用神力把晏重霽推出了房間,砰然關上了門。

“為師乏了,便不留你了,回去吧。”

“弟子告辭。”

晏重霽站在外麵,看著緊閉的房門,微微躬身行了一個弟子禮,這才轉身離開。

他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轉去了歲離的住處。

隻是還未進去,便聽到院子裡傳來了兩道熟悉的聲音,正是歲離與那白九仙。

“你說你已有了喜歡的人了?”白九仙音量有點高。

晏重霽倏然停住了腳步,再次下意識隱去了神息。

“是啊。”裡麵傳來了歲離理所當然的聲音,她竟毫不猶豫的承認了,“我就喜歡他一個。”

“是誰?”

“你管是誰,反正又與你無關。”歲離哼了一聲道,“反正你隻要知道我的心上人特彆特彆厲害,是這世上最溫柔最好的人就行了。”

“那你與他說了嗎?”

“……等我練習練習就去!”歲離沉默了片刻,才堅定的道,“我肯定會去的!”

隻從她的語氣裡,也能聽出她對那人的依賴和信任。

是誰?

她的心上人到底是誰?

特彆特彆厲害,又最是溫柔最好……那人在她的心中竟然有這麼高的地位了嗎?

晏重霽莫名覺得有些煩躁。

他本應進去教育她一番,小小年紀怎能耽於情愛,當已修煉為重才是。可此刻,他忽然沒了這份心思。在原地逗留了一瞬,晏重霽轉身走了。

隻是這一日,他罕見的有些靜不下心來。修煉時,耳邊不知何時又回蕩起了她的那些話。

“我就喜歡他一個。”

“……反正你隻要知道我的心上特彆特彆厲害,是這世上最溫柔最好的人就行了。”

歲離很少出昆侖,便是出去也有人陪著,她在外麵遇到了什麼人,師兄師姐們都知道。

若是她是在外麵遇到了心上人,自然瞞不過兄姐們。

但在此之前,晏重霽從未聽下麵的人談論此事,所以歲離的心上人不是外麵的那些登徒子和紈絝。

也不是賴在她身邊的白九仙。

那便隻剩下身邊人了。

也就是說,歲離喜歡的是昆侖山的人,是她的師兄。

方儀聖人座下有七個親傳弟子,被譽為昆侖七子,個個皆是驚才絕豔之輩。其中出了三弟子、五弟子和幼徒歲離乃是女子,其餘四人皆為男子。

其中二弟子滄珩與晏重霽還被外人成為昆侖雙驕。

滄珩的天賦不必他差,雖如今還比不得他,但也能稱得上是極為厲害的人。而昆侖上下皆知,昆侖山的二師兄最是溫柔親切。

晏重霽忽然想到了歲離剛滿千歲時的一件事。

她自來被眾位師兄師姐捧在手心寵,除了修煉時可能受傷,便再為傷過分毫。可那一次,她與滄珩一同出山,不久後重傷而歸。

據說,他們去了一處秘境。歲離之所以受這麼重的傷,是因為她用自己的本體為滄珩療傷。

在幾位師兄師姐中,歲離與滄珩也是走的最近的。

所以,她的心上人是滄珩。

滄珩當然比白九仙強,也更適合她。若有一日,歲離當真要成婚,滄珩竟是最適合的人選。

所以他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晏重霽這樣想著。

隻是他忽然間沒了修煉的心思,而是躺上了平日裡幾乎沒有派上任何作用的床榻,竟忽然間有了睡意,不知何時就睡了過去。

晏重霽是很少睡覺的,他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修煉,睡眠於他來說毫無必要。

可這一日,他睡著了。

然後他做了一個荒謬的夢。

在夢裡,他竟然殺了滄珩,殺了他的二師弟。這種荒唐可笑的夢,當然不是真的。

他與滄珩的關係雖然算不上親密,可他們乃同門師兄弟,怎可能手足相殘?他身為大師兄,更不可能傷害自己的師弟。

他是神,不是魔,更不是怪物。

哪怕他是天生魔靈同體的石頭所育,他既然選擇做了神,便必不會走上另外一條路。

隻可惜……

這個夢像是一個開關,打開了他的魔靈。待到晏重霽發現時,魔心竟已生了。此後,無法自拔,深入神魂。

石頭不能生出情愛,卻能生出嫉妒。

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想那個小姑娘,隻有他一個師兄。

*

若不是生出了魔心,在凡間時,那仙器又怎能傷到他?他傷得最重的不是身體,而是已有了裂痕的神魂。

如果放置不理,他為了洗滌神心做的一切努力便都會毀於一旦。

為何生出魔心?

晏重霽依然不知,被仙器擊中的那一刻,他其實想起了在昆侖、在天界的記憶,自然也憶起了那份殺念。

如果沒了這份殺念,他是不是便能做回昆侖山的大師兄?

一念而起,便是天差地彆。

仙器傷了他,但並未消滅他的記憶。

是他下意識選擇封印了那份記憶,隻留下了一份殘存的執念——帶著那半顆心臟回去,護著它,絕不能讓它有絲毫損傷。

可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忘了。

本末倒置,可笑至極。

怨命運,怨天道,還是怨她,怨自己?

失之毫厘差之千裡,他不想她因他而死,結果兜兜轉轉,他還是親手傷害了她。

晏重霽用了許多辦法,甚至不惜動用了禁術,都未尋到歲離的半絲神魂。

她化身天柱,似乎死得乾乾淨淨。

命數當真不可改變嗎?

隱隱的哀樂還在天界回響,靜室內,晏重霽陡然睜開了眼睛,眸色一片漆黑。

“本尊不信。”

聲如冷樂,壓過了外麵的哀樂。

天宮處,葬禮上,麒躍領著眾仙妖魔正要朝歲離的靈位拜去。恰在此時,那靈牌竟霍然炸開,所有的白燈白布全都在一瞬間化為烏有。

“怎麼回事?”

那一刻,他們背脊生寒,仿若與死亡近在咫尺。

*

若禁術不行,那便換另一種辦法。他在這裡找不到她,那就去另一個地方,另一個唯有亡靈可去的地方——冥界。

隻是萬年前,冥界之門已關,無人再能進去。

除非冥門重開。

打開它唯一的辦法,便是以亡靈為橋。隻要亡靈足夠多,多到這世間再也承擔不了,冥門便不得不開。

“你心懷蒼生,蒼生可有你?若無,那留下來又有何用?”

“你若不願,那便來……殺了本尊。”

靜室內,白衣如雪、纖塵不染的神緩緩勾起了唇角,眸色完全化為了墨,深不見底。

既然止不住這殺念,那便任它生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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