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嬰兒-噩夢(2 / 2)

月下低語時 念碑 5605 字 8個月前

寒潮似乎比廣播預警來得要早,冷風無孔不入似的,拚命地從車窗縫隙往車廂裡鑽。

邵桀稍微鬆了下因為氣溫驟降繃緊僵直的脖頸,瞥了眼在出租車後排緊挨著胳膊取暖,睡得鼾聲震天的兩個酒蒙子,又轉過頭,掀起眼皮,麵無表情地盯著路口的紅燈讀秒看。

在蔣唯禮“暗度陳倉”地跟同樣位於盛安本市的LM俱樂部敲定合作之後,DRG-MOB分部在轉會期鬨出的那些輿論風波本該隨之輾轉消散告終,然而閒極無聊整日盤踞在網絡上的人實在太多,眼瞧著一波將平,偏有人見不得消停再去攪局,零零星星意味深長地拋出一個看似中立的推論——DRG寧肯整個團隊大換血也堅決要換掉本可以為俱樂部賺取名利雙收的蔣唯禮,個中緣由恐怕並不簡單。

這話說得實在模棱兩可,擱在丁點兒風吹草動就能掀起腥風血雨的網絡上就是一條沾了火星就著的導火線,“俱樂部唯利是圖忘恩負義”的風聲剛吹過,“蔣唯禮無辜淪為電競商業化犧牲品”的揣測又被粉絲叫囂著送上了熱搜,更有甚者開始拿無辜挨了一鞋底子就光榮入院的“優秀市民”做起文章,說邵桀回盛安橫插一腳就是“重翻舊賬叵測居心”。

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都能扯條繩子打個死結捆在一起。

邵桀對於稀裡糊塗地被攪進輿情漩渦裡這事兒見怪不怪,在家翻著那些個掐得臉紅脖子粗的熱帖看得樂嗬,但時隔三年才再度站到同一陣營的霍柯和李澤川卻始終有點忿忿不平,生怕這顆還沒搬到基地宿舍的小麵團再度孤零零地受了委屈,一唱一和地把人哄出來吃了頓日式料理,吹了兩瓶清酒就醉了個昏天黑地。

邵桀不喝酒,一頓飯的工夫就從寶貝疙瘩變成伺候酒蒙子的苦力,吭哧癟肚地把這兩灘沒量癮還大的爛泥扶上出租車送回基地,婉拒了兩位醉鬼的留宿提議,推開基地大門,硬著頭皮鑽進了朔風裡。

今天周五,燈紅酒綠享樂放縱的夜生活才剛步入正題,出租車網約車在中心商業圈外的地界兒或多或少有些供不應求——適才滿口答應著等邵桀幾分鐘的出租車司機一轉身的功夫就接了個加紅包的大訂單,頭也不回地開車跑路,隻留下一團嗆人的尾氣。

邵桀走到路邊的時候就看見汽車尾燈“咻”地消失在夜色裡。

他戳在原地傻眼了好半晌,瑟縮著裹緊了被冷風灌得鼓起的外套,吸了吸鼻子拎出手機重新下單約車,淩亂地在四遭張望了片刻,晃悠著快被風吹成散裝的胳膊腿兒,悶頭往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裡衝。

邵桀卯著勁兒拽開被風頂得嚴實的便利店玻璃門,側身擠進去,耷拉著腦袋站在開了暖風空調的門口吹了會兒凍得發木的頭頂,然後抬眼,視線掠過收銀台上的小貨架,遲緩地怔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地偏了些許,定定地落在了貨架旁邊。

……是江陌。

江陌沒穿警服,廓形外套掛在瘦削的肩上,整個人被疲憊的陰霾籠住,眉間都微微蹙著。

她稍稍扣著肩膀,側身倚靠著台麵,困倦地半垂著眼皮,惺忪朦朧地盯著便利店小哥身後哼哼唧唧運轉著的微波爐看。

邵桀單看見她就覺得心臟裡麵被抓撓了一把,隱約有點兒晃神,站在那兒半晌沒動彈。

打翻盒飯那天,江陌其實並沒有給他請客吃飯的機會。邵桀對於江陌特意跑了一趟送還錢包還倒搭一份盒飯這事兒有點兒過意不去,但江警官脾氣上頭了片刻也就作罷,正要拒絕的空當又接到警隊電話通知車票改簽提前出發,末了隻是在邵桀稍顯執拗地邀約之下委婉地說了句“算了,改天,多謝”。

誰料這一“改天”就是數日的單方麵失去聯係。邵桀顧及著江警官執行任務時千鈞一發的凶險,連微信發送添加好友的申請都戰戰兢兢,直到今早無意間看見新聞圖角落裡的模糊身影,這才鬆了口氣,謹慎又小心地發了條問詢警察同誌是否安好的消息。

然而邵桀眼巴巴地等了一天,卻連半條隻言片語的回複都沒瞧見。

沒想到竟然能在這兒遇見。邵桀吞咽了一下,手腳不協調地上前一步,僵硬地湊到江陌跟前,眨巴著眼睛對上了江警官轉頭撇過來的視線。

“江警官?”

江陌困得要命,被這虎了吧唧就往她身邊湊的電線杆晃得神經驟緊。她逆著收銀台斜上方刺眼的投射燈稍微揚頭看過去,微微眯了下困倦得快睜不開的眼睛才看清,登時又驚又餓得太陽穴猛地一蹦,低血糖“噌”地上了頭,好一通眼冒金星,腦袋遲緩地反應了半天。

“……嚇我一跳……你怎麼跑這——啊對了……旁邊是你單位。”

邵桀全然沒有自己對於江陌而言是一個行走的倒黴蛋的自覺,傻嗬嗬地咧著嘴迎上前:“江警官?你怎麼又來這兒吃飯?是有案子嗎?”

“彆案子不案子的祖宗,咱說點兒吉利的——我這出差回來剛下班……”

江陌憤恨又哀怨地看了邵桀一眼,咬住方便筷子接過燙手的快餐盒飯,先後退半步離這倒黴孩子遠點兒,然後放棄抵抗似的晃了晃腦袋,揚起下頦點了點便利店正對著的小區大院:“之前沒說過……我就住對麵。”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