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溫柔的嗓音緩緩流瀉,“俗,俗不可耐。”
笑聲瞬時鋪天蓋地襲來,哄堂亂糟糟的,笑聲來自四麵八方,可全都是衝著她。
李清閱險些落下淚來,連吸了兩下鼻子才忍了回去。
她俗不可耐,又乾他們什麼事?用得著他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頭頂的低笑漸遠,李清閱餘光瞥見剛剛那個說她俗不可耐的少年坐在了自己右手邊的位置。
她討厭他,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還有挑起事端的那個最最煩人,她再也不想和他們有什麼交集。
沈先生過了一會兒才來,手裡拿著一把戒尺,剛剛還笑作一團的眾人立馬噤了聲,乖乖將昨日寫好的文章擺好,等先生逐一檢查。
停在自己麵前的時候李清閱整顆心都被懸了起來,尤其他手中還攥著把戒尺,一看打起人來就很疼。李清閱手心都滲出了一層薄汗,所幸沈先生隻是對她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沈先生了解她的情況,本來以李清閱的身份,是沒辦法和眼前這群人一同求學的,可他早年和她父親李興昌有些交情,李興昌來找,他便應了。
那李興昌打的什麼主意,他再清楚不過。既
如此,他便也不對這小丫頭多做要求。
自從沈先生在上麵講課,李清閱心裡輕鬆多了,雖然那些“之乎者也雲雲”她一個字也聽不懂,可大家的目光到底沒在她身上了。她真是怕極了剛才的樣子。
臨近結束,沈先生讓大家臨摹幾遍字帖再走。
李清閱輕輕將左腕上的雙扣鐲取了下來,小心放在荷包裡。繼而從擱置在小幾案旁的淺色書袋裡取出一精致的長方細盒,剛打開又見了鬼一樣慌慌張張給合上了。
她著實沒想到,裡邊那支毛筆,筆杆上竟嵌著一顆通透的紅寶石。
那股子羞恥感瞬間又襲滿了胸腔,打了李清閱一個措手不及。
她正心中憋悶,下意識地輕咬了下唇瓣,下一刻目光所及之處就出現了一隻蔥白的手,那手骨節分明,勻淨修長,輕輕握著纖細的筆杆,隨性至極。
而這隨性落在李清閱眼中卻多多少少夾雜著些輕蔑,她人富誌更富,決計不向侮辱人的壞蛋低頭。
於是李清閱緩緩搖了搖頭,將眼神瞥向彆處。
自己手還抬著,她卻連個眼神都沒給,手更是動都沒動一下。
譚思齊收回筆擱下,“字都不會寫?”
這聲音不大,也就他們二人聽得見。
李清閱心裡一噎,說不出話來。
她會寫字的,雖然隻會一點點。不過大概在他這種人眼裡,便是和不會也沒多大區彆吧。
李清閱頭一回為這事兒難過,她向來和才女是搭不上邊的,她太笨了。
那像謝知恒那樣的人,怎麼才能被她吸引呢?他又不在這學堂讀書,她連人家的邊兒都挨不上。
許是見她半天沒開口,譚思齊真以為她不會,語氣帶了分調笑:“笨。”
李清閱眼睫微顫,囁嚅道:“我就是笨。”
天生就笨,和他這樣的能人可比不了。
譚思齊險些笑出聲來,還當是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問完隻見那小土包深吸了一口氣,將眸光瞥向了彆處,沒再理他。譚思齊倒也懶得再自討沒趣,隻顧自個兒練自個兒的字去了。
沈先生已經離開了,可直到現在都沒一個學生走,李清閱剛來不了解情況,大家不走她便也不敢自作主張。
可又實在無聊的緊,不想把
那支張揚透頂的筆拿出來,隻得裝裝樣子盯著麵前的文書自個兒騙自個兒。
“你是新來的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使李清閱心下一跳,抬眼便見一女子趴在自己案前,那女子膚色白淨,額前發簾修剪得整整齊齊,語氣極為溫和,眼中的友善讓李清閱頗有些受寵若驚。
她忙直了直身子,鄭重其事地點頭。
“真的麼?日後都同我們一起上學?”
麵前的女子眉眼彎彎,嘴角帶笑,好像因著她的到來很是歡喜,李清閱心下溫暖,也漾起一個暖暖的笑,“應當是這樣的。”
“我叫曹安沐,是曹府嫡長女,以後你就是我手帕交了!你叫什麼啊?”
曹府,那便是曹太師家的小姐了。
“李清閱,”她麵上表情並無不妥,隻是聲音小小的,想來多多少少有些自卑,“我父親經商,城南李府便是我家。”
曹安沐滿不在意地笑,樣子純真而無害,“英雄不問出處,況且經商也挺好的呀,我從不在意彆人出身的。”說罷還若有似無地瞥了一旁的譚思齊一眼。
隻是那人好像沒有聽見,李清閱也看不太真切。
其實李清閱沒覺著曹安沐在意她的出身,因為她從一開始便表現得極為友善。
現下挑明了來說,她瞬間便開心了些,好像外麵的世界也沒那麼可怕,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剛才那兩個男子那般眼高於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