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一聽就知道李神醫是讓自己來替他打開,不禁失笑。
他還是這個脾氣。
在初次相見的人麵前,總喜歡裝一裝神秘和高深,不會太過熱情。隻有相處久了,才知道他是一個多麼好的長輩。
謝昀打開一個錦盒,裡麵是一個紫褐色的靈芝。菌蓋邊緣薄而卷起,上麵灑著一層厚厚的孢子粉。
李神醫眼睛一亮,滿意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不由地轉頭看了座位上的傅玉昭一眼,她仍然淡定地端坐在椅子上,慢慢地拿起旁邊茶幾上的茶盞,吹了吹熱氣,輕啜一口。
這丫頭,送的東西倒是有些合他口味。
謝昀見他歡喜,忙不迭地打開下一個盒子。這會兒,他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裡麵隻是靜靜地躺著零星幾根普普通通的小草。
“這......”他在心裡想著措辭,應該如何解釋。莫不是夫人方才裝的太快,拿錯了東西?
謝昀訕笑一聲,手掌已經覆到扣子上準備蓋起來。左右還有這麼多錦盒,還是先開下一個吧。
李神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幾根雜草,突然站立起身,大呼:“等等!”
謝昀立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直直地僵著手不敢動彈。
莫非這麼一根小草,另有玄機?
他剛剛倒是忘了,他夫人富可敵國,她的私庫裡,哪有什麼便宜的東西。
李神醫拿起錦盒仔細端詳了半天,隨後緊張地問道:“你們兩個沒有觸碰過這個東西吧?”
兩人齊齊搖頭,連傅玉昭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方才也是突然想起二哥當時說起這玩意多麼來之不易,便一同拿來了。
李神醫長籲一口氣,將錦盒蓋好,感歎道:“沒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幽冥蝕骨草。”
幽冥蝕骨草?!那是什麼東西?
二人心中一驚。
李神醫的臉上換上了和煦的笑容,衝著傅玉昭拱手道:“多謝夫人慷慨相贈!幽冥蝕骨草可不是有銀子就能買到的。”
“它長在懸崖峭壁,又不易被發覺。此物毒性又極強,若是采摘時一個不小心,更是容易被沾染上它的毒性,世上無藥可醫。”
“但凡醫者,沒有人不想要研究它的毒性和藥性。”
李神醫雙手微微顫抖,左手一個勁地捋著自己的胡須,心情激動道:“多謝!多謝!”
傅玉昭也沒想到二哥當時誇下的海口竟都是真的。
原來那根不起眼的小草來曆竟這般大。
她這是屬於誤打誤撞?
她衝著謝昀眨眨眼,謝昀也明白了。
自己的夫人還真的是不知道這根小草的真實作用。不過,李神醫這般欣喜,也總算是沒有浪費她一片心意。
李神醫對麵前這個女娃娃是越看越滿意,絲毫忘記之前自己對謝昀的叮囑。他將桌子上剩下的幾個錦盒逐一小心地打開,全部都是千金難求的名貴藥材,更是笑得嘴角都壓不下來了。
“好好好!”他搓著手,眼冒精光。
謝昀見他沉浸在喜悅之中,開口道:“李神醫,那您先忙。我帶夫人去休息。”
李神醫點點頭,大手一揮:“去吧!改明兒我再給這女娃娃把把脈,看看有沒有需要調理的地方。”
傅玉昭適時起身,行了一禮:“那我們便先告辭了。”
待兩人並肩走到門框時,背後又傳來一聲急促的聲音。
“等等!”
他們二人齊齊回頭。
李神醫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對著謝昀說道:“我之前跟你說的話,可要記住!不然......”他看了傅玉昭一眼,謝昀頓時明白了他的告誡之意。
他點頭拱手道:“您老放心。”
李神醫捋捋胡子,這才放心地走回了桌子前,繼續研究那些“寶物”。
兩人走出了房門後,傅玉昭好奇地問道:“剛才你們兩個打什麼暗語呢?我怎麼聽不明白。”
謝昀麵色赧然,不知如何開口。
他的耳根到臉頰漲得通紅,右手不自然地垂握在嘴前乾咳幾聲。左手一下子在撓頭,一下子又整理衣袖,雙眼四處亂瞟,就是不敢與傅玉昭直視。
“嗯?”
她感覺到有一絲不妙,眯起眼睛審視地看著他。
“哎呀,我差點兒忘了,要去告訴齊火準備準備下江南的事情!”謝昀猛地一擊掌,麵帶歉意地便往後院的方向跑去。
傅玉昭看著他這般倉促而逃的姿態,直直搖頭。
她隻不過是詢問一下,有這麼可怕嗎?
*
謝昀一路小跑到了後院。
齊火正認真嚴厲地教導著幾個人,看著謝昀過來,更是加重了手中的樹枝的力度。
謝昀對他招招手,齊火衝著幾人喊了一聲:“都認真練著,不準偷懶!”隨後跑到了樹蔭底下。
“這段時間教得怎麼樣?”
齊火:“還行吧。那個小乞丐資質還可以,年齡也算小。另一個......”他砸吧了下嘴唇,思索著用詞:“記性還不錯,隻不過現在年齡大了,骨頭也硬了,也隻能勉強練些基本功了。”
謝昀的肩膀倚靠在粗壯的樹乾上,垂下眼眸。
濃密的樹蔭將他籠罩在一片陰影裡,隻有幾縷刺眼的陽光透過層疊的綠葉,斑駁地灑在他的臉上。
他的父親可是一代名將啊......
謝昀雙手抱臂,凸起的指骨將自己掐的發痛。
不遠處的蘭時還在笨拙地比劃著今日新學的招式。
罷了,他如今還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他靜默片刻,抬起頭時又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