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濯淚光在她眼眶裡打轉,眼底忽然湧起的潮霧將她的眼睫打濕。
從未有過的寂靜,讓她覺得白日如此漫長。
身後腳步聲響起,傅玉昭闔上眼簾,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夫人剛剛來找我了?怎麼不進來?”
傅玉昭轉頭,謝昀身著月白色長衫,笑著問她。
她淡淡地應了一聲,投茶、醒茶、出湯,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
她將茶盞移過去,微微抬眸,長睫在她的眼瞼下投下一小塊翳影,遮住了她眼中的嘲弄。
片刻,等謝昀抿了口茶,她直截了當地問道:“你要跟三皇子合作?”
謝昀怔了片刻,他明明剛剛才做的決定,為何夫人這麼快就知道了。他還沒反應過來,愣愣的點點頭,脫口而出:“是啊......”
傅玉昭冷笑一聲,“當日他侮辱我的事,你完全不在乎是嗎?”
謝昀急忙道:“當然不是。夫人你聽我說......”
傅玉昭打斷他:“你不想要爬上那個位置?”
謝昀見她有些不悅,不知究竟是誰惹她生氣,他看著眼前熟悉的身影,她此刻眼神冷冽,沒有了往日的柔情。他的心突然被一隻手揪住,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摔下萬丈深淵。
他的腦海中思緒萬千,心亂如麻:“怎麼了?夫人你之前不是說......”
話音未落。
傅玉昭抬眸,譏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對他,還是對著自己。
謝昀持杯的手微微顫了一下,突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寒意。他將茶杯放下,起身,向前探去。
突然間,剛剛還萬裡無雲的天空,聚起了一大片的烏雲。它們翻滾著、碰撞著,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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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天空都遮蔽了。
一道刺眼的閃電劃破長空,轟隆的雷聲響起,像是一聲宣告。瓢潑大雨傾瀉而下,重重地砸在窗戶上。
傅玉昭垂首,隱在桌下緊握的雙手鬆開。
“我知道了。”
她再抬首時,低低地嘲弄笑了一聲。
“所以,當初成婚時,你與我說過的話,達成的協議,都是假的,是嗎?”
謝昀被她突如其來的情緒變換昏了頭,不由自主地提聲,“當然算不得假,我之前說過,當時我們是各有所求......”
“所以,現在輪到你和三皇子達成協議,你助他登上皇位,他助你——”她頓了頓,直視著他的眼睛,輕啟朱唇,“弑父——”
她盯著他的眼眸,又向前一步,她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麼,也知道他心裡最柔軟的一處是什麼。她現在就是一個拿著刀的劊子手,往他心裡一刀刀剮去。
可她也知道,這絲毫不會改變他的決定。
他這一生的使命,就是為了複仇。
她賭不起第二次了。
謝昀的身子向後顫著退了一步。
背脊繃緊,眼神中透出不可置信。他的眼睫顫動,像破碎的蟬翼就要凋零。
他抑住徹骨的寒意,將傅玉昭臉上的神情儘收眼底。抬眼,輕笑:“那夫人呢?夫人是不是曾經對一個人愛而不得,所以身上日夜戴著他送的玉墜?”
傅玉昭沒想到此刻他竟會問這個問題。
她怔了片刻,須臾,轉頭輕哂了一聲,“是啊,我心心念念的少年若在,我怎麼會嫁給你?”
謝昀早就料到她會是這個回答。
可如今聽她親口說出,心裡還是酸澀地腫脹起來,刀絞淩遲。
他垂首,默然。
睫尾上沾了一點濕意。
窗外的雨勢愈發猛烈,順著窗欞間細小的縫隙滲透進來,砸落在窗邊的桌台上。
桌台上剛插上玉蘭花的花瓶,被這陣狂風吹落,掉在地上碎成一地殘渣。
瓷碎聲響,驚醒夢中人。
傅玉昭的心口也被這場冰冷的雨水灌注,她撐著最後一點意誌,擠出一絲笑容:“多巧啊。本來這幾日我就準備回江南了,現下隻不過是將時間提前。”
她看向他,用最溫和的聲線在他耳畔乞求:“還望殿下......放我一馬。”
謝昀直直地站在原地,卻感到全身都在往下墜落。
他用力地闔上雙眼,將所有未宣之於口的話都凝結在了胸口。
月白色的長袍垂下,袖間的雙拳緊握,偏又要強迫自己隱忍克製。
就這樣吧。
就讓她誤會,厭惡他吧。
若有萬一,來日他一抔黃土,與其讓她顧影垂憐,孤獨終生,不如徹底將他放下。
尋得良人再嫁。
他又恢複了往日冷淡的神情,再沒有一絲笑容。
急促的大雨窸窸窣窣地收了尾調,轉瞬漸小,變成了綿密的雨絲。
一陣穿堂風忽得拂過,將他的神思吹得清明了,也將他的心都吹散了。
“好......”
謝昀僵硬地轉身,回答了她剛剛的問題。
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克製隱忍,唯獨轉過身的瞬間,黯淡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