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謝昀應付完三皇子離去後,身子微微向後傾倒。
兩人的一番交鋒,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摸出他什麼底細,他倒是真的將他這個皇兄的底牌摸了個徹底。
他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三皇子唯一一點的底氣就是來自於父皇那點可憐的恩寵。
這樣才更有利於他掌控,不是嗎?
身旁茶盞裡的茶水已經涼透了,他瞥了一眼,還是捏著杯子全部喝完。
這般才能讓他更加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熾熱張揚的夏日已經過去,秋風掃過院子的樹椏,帶起一陣涼意。謝昀攏了攏身上的衣袍,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傅玉昭的屋子裡。
他推開門,屋裡黑漆漆的,闃靜一片。
隔了這麼多些時日,屋子裡還是纖塵不染。他每日都會前來擦拭,然後再獨自一人宿在這裡。
他沒有點燈,就借著月光的映照,靜靜地坐在桌前,借著月光重新打量著這裡的一桌一椅。
仿佛他們之前的在一起的每個時刻都還曆曆在目。
架子上還擺著各種酒,有一些還是他四處收集來的果酒。傅玉昭的酒量很差,每次喝醉了總喜歡微醺著眼睛看他,臉頰紅紅地說著些糊話。
可她偶爾還是會貪杯嘗上幾口。
謝昀也因此聽了很多她很多故事。比如她怎麼白手起家,怎麼說服她的父親母親,將家裡的產業交於她來打理......
更多的還有一些他聽不懂的話。
可是他不在乎,隻是聽她傾述,也就能趁機更多了解她一點。
謝昀走到木架前,拿了一瓶傅玉昭平日裡最喜歡喝的梨花白,一口口悶下。
甘甜淳口,比起那凶烈的燒刀子,更加溫柔。
就好像她還在他的耳邊對他輕聲絮語一般。
謝昀原本把她的藏酒儘數喝了個精光,最後還是留下了一瓶。
若是她還願意回來,總不能什麼都不給她剩下。
梨花白不醉人,但喝多了也會迷人眼。
謝昀跌跌撞撞地起身,踏進了裡屋。
倏地一聲,燭光點亮。
空蕩的屋子裡好像瞬間被這溫暖的光亮填滿。
他坐在她往日常坐的妝台上,看著銅鏡裡的人模糊不清,眉眼都沒有了往日的光亮。
可這一切,他都甘之如飴。
哪怕,她的心裡隻曾經裝下過他一瞬也好。
灼灼燭火,將所有的一切都照亮地分外明晰。
包括他的心。
謝昀看到妝台上那熟悉的妝奩,不禁撫摸上去。
許是那日她走的太急了,竟連這個東西都忘記帶走了。
他的酒量向來很好,可不知今日為何,隻喝了這麼一點梨花白,他竟覺得自己醉了。
大腦昏昏沉沉,手腳也不發控製起來。
他就這樣打開了妝奩。
盒子裡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都是她平日裡常用的一些首飾。
正待他欲關上時,底下有一根顯眼的紅繩露了個頭,被幾個步搖壓在了下方。
謝昀忽然覺得自己的呼吸加重了起來,當初就是這個東西,讓他心緒不安,自我懷疑。
他就打開看一下,應該無妨吧?
他顫著手,小心翼翼地將上麵的步搖挪開,露出了紅繩下的本來麵目。
是一顆小小的玉墜。
他拿出來,手裡熟悉的觸感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謝昀將墜子拿到燭燈前細細觀摩,突然就笑了。
竹影沙沙,輕風吹得帷帳搖曳,更是勾得人早已忘卻的記憶湧來。
謝昀從小就知道自己跟彆人不一樣。
他的母妃早逝,父皇每每見了他都會心生不悅,然後衝著他發好大一通的脾氣。
宮裡,隻有慧嬪娘娘一個人待他好,總是給他送來溫熱的膳食。
待他剛剛過五歲,他便在一個漆黑的夜裡知道了他的身世,他母妃全家慘死的真相。
還有,接手了一大批的勢力。
他被人用最嚴厲的方式教導著,告訴他必須要替所有人複仇。
他的身上背負的是數十萬條人命。
他不能後退,每天傷痕累累,也要咬牙堅持。
沒過多久,他身上的傷便被慧嬪娘娘發現了。慧嬪掉著眼淚替他塗抹藥膏,替他求藥。
一求,求得就是蝕骨的毒藥。
每天夾雜在他喜愛的膳食中,被他毫無知覺的吃下去,身體也逐漸越來越虛弱。
李神醫最先發現他的不對,花費了大量的心血,死死地替他壓製住這個毒藥。
好在他命大,這都沒有毒死他,讓他苟活了下來。
入口的東西,他是不敢再輕易再嘗,在宮裡愈發地謹慎小心。
終於等他到了可以在外開府的年紀,胖管家他們就來了。
他們忠心耿耿地扶持他,替他打理一切勢力,企圖把當今的聖上拉下馬,讓他在世間所有人麵前下罪己詔,還所有人一個公道。
他受到了更加嚴苛的訓練,不僅僅是為了自保,更要尋回他舅舅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