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修士屠殺凡人,長生門弟子混沌作惡,這種事我不會不管,”陸折衣望了她一眼,不帶情緒地評價道,“不過,遷怒這點不好,下次改。”
呂枝幾乎下意識點了點頭。
黑發劍修那隻用來拿劍、可執掌風雲,屠殺一方大能的的手,此刻卻隻是溫柔輕巧地點在了小姑娘的眉心,說道:“閉上眼睛,想那日所發生的一切細節。”
這樣的要求,對一個痛失親族的小姑娘來說,其實有點過於殘忍了。
但呂枝不怕。
她年紀尚幼,不能親手手刃仇人,但隻要能在旁遞上一把刀,再痛苦她也不怕。
小姑娘單薄的身形有些顫抖,卻竭儘全力地回想著那日的慘象,透過指尖與眉心的交觸,傳達給了陸折衣。
她心中隱約有些不確……這樣的仙師,為什麼要幫自己?
彆說呂枝了,旁邊其他宗門的金丹修士也是一陣窒息。他們雖然有的同情這個凡人小姑娘的經曆,但也從未想過為她報仇——借著報仇之名來攻上長生門不算。
凡人的性命對他們來說,就像燭光一般,一吹就滅了,生死由天。不值得他們費心,更不值得他們對上另一個修士。
巫情為什麼會為一介凡人出手,難不成看上了這小姑娘不成?
在逐利氣息濃鬱的修真界環境下長大的修士們,用猶疑的目光看向了陸折衣,並默默考慮變成小女孩的可行性。
長生門弟子中,先前出去招攬弟子、遭遇劫殺、回來報信的眾金丹弟子中的一人,臉色有些沉鬱。他牢牢地按住了傷口,望向那邊一襲白衫的劍修,和身形單薄的小姑娘,內心突然不安起來。
……
不過片刻,連決卿都繞有興致地湊了過來,十分有心機地排擠開小姑娘,望著低垂眉眼的陸折衣,渾然不在意地問道:“如何?”
“……”黑發劍修沉默了片刻。
他慢慢站起來道:“殺人者是我長生門弟子。”
那邊長生門的金丹修士們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低聲探討。
“從傷口切口來看,殺人者隻有一人,法器是劍,有風火土三種靈根。所用的劍法是竹歸十三式、青燈點火決、大乘劍法……還有長生門弟子基礎劍法後十二式,練得很熟。時間在一月之前。”
黑發劍修低垂著眼,淡淡道:“在一月之前曾下山曆練,練過這幾本劍法,是風火土三靈根的人站出來。”
無人回應。
陸折衣根據虛玄君的提示,微微一轉身,烏黑劍鞘抬起,指向人群中一人,道:“燕跌之,出來。”
那燕跌之正是先前出去招攬新弟子,因劫殺而狼狽返回宗門的一人。
他對巫情峰主竟能認出他,顯然十分驚訝。在內門弟子中,燕跌之的聲望雖不錯,卻遠遠夠不到各峰嫡傳弟子那個層麵。
此刻被陸折衣點了名,他有些慌亂地走了出來,先是行了一禮,言語卻是有條不紊:“晚輩的確是風火土三靈根不錯,擅用劍,巫情峰主方才說的劍法我也會一些。可偏偏,我要殺幾個凡人,怎麼用的上這麼些個劍法?怕不是峰主……峰主認錯了吧。”
隻差沒明擺著說陸折衣故意針對他了。
“沒錯,”陸折衣卻是認可了他的話,“隻要修士想,哪怕伸一隻手都可以捏死凡人。”
恐怖的劍意向著燕跌之壓去:“這幾種劍式都是慢劍。你不想殺他們,你隻是想折磨這些凡人。你想問出些什麼?或者說……你想得到些什麼?”
呂枝的身子微微一抖,她有些失措地望了一眼陸折衣,緊咬住了唇瓣。
燕跌之終於露出些慌張神色,他後退一步,根本抵不住威壓。
在被逼到極致後,金丹修士痛苦的失聲喊出:“我是冤枉的,我怎麼會做下這等惡事?”
根本無人幫他,連平日與他相交甚密的道友都無言退後一步,燕跌之一下仿佛成了被陸折衣黑惡勢力欺淩的可憐良人。
他喉結微微滾動一下,額間全是細汗,終是憋不住往長生門長老那片地方求救道:“老祖宗,老祖宗救救我!你曾說過的,可以出手幫晚輩度過一次難關……”
眾人皆是一愣,沒想到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金丹真人,竟然和長生門中一位長老搭上了關係。
被他求救之人也很快站了出來。
藥丹長老一臉難色,望著陸折衣這麼個宗門天驕,又望向曾獻給過自己秘寶的燕跌之。
他為難的卻不是對不住那被白白屠殺的百條性命,隻是不想拂了巫情的臉麵。但既是親口許下的承諾,又怕不兌現會惹上因果,此刻也隻好開口道:“我看這金丹小修不像那般罪大惡極之人,此事未明,不如調查一段時日再下結論。”
先壓下此事,再與巫情真人周旋,到底不過是幾條凡人性命罷了。
陸折衣抬頭淡淡望了他一眼。
藥丹長老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誅魔劍出鞘,劍風刺骨。
那是極利落的一劍,再一轉眼,地上隻落一灘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