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紅眸黑發, 身著緊縛的黑色勁裝, 舉止之間儘是利落俠氣;另一人與他容貌相仿, 卻是神色陰沉,輕撣著繡工講究的玄色長袍。
雖是雙生兄弟,卻絕不會有人將他兩人弄混。
來者正是寒蟄與寒清了。
魔修大能的步法精妙, 不過瞬時,兩人便來到了陸折衣他們麵前。寒清輕輕“咦”了一聲, 像是也很奇怪能在此時碰見魔修道友。
“相逢便是有緣, 兩位可願同行?”陸折衣那張豔若桃花的臉顯然很招人喜歡, 尤其是他唇畔含著笑意,烏黑的眸子都似蒙著一層水霧時, 看上去無害又柔軟,隻叫人心癢難耐極了。
魔修重欲, 寒清的目光一下子便被吸引得挪不開,他神色輕狂放.浪, 帶著隱秘的暗示, 如同隻狡猾的狐狸般——直到他的餘光落在詭明身上時, 一下子整個人都僵住了,麵上滿是不敢置信和來不及掩飾的忌憚。
“你……”寒清驚愕。
詭明半闔的眼睛睜開, 冰冷地瞥了他一眼。便是那一眼讓寒清心緒跌落穀底,一下子肯定了麵前這人便是鬼王,而絕不是什麼肖似鬼王的贗品。
寒蟄也發現了寒清的不對勁, 他微皺著眉打量詭明一眼, 神色有著冷淡的厭煩。但奇怪的是, 他的目光全然陌生,像是從未見過詭明這個人一樣,倒是在掠過陸折衣時,微微停頓了片刻。
“怎麼?”寒蟄側頭問道。
冷汗幾乎要浸透衣衫,寒清強裝無事地道:“沒怎麼。”他也歇了一夜春宵的心思,轉身向黑鬥篷修士要過冊子填寫——對方當然是不敢忤逆的。
那雪白冊子已經謄寫了滿滿一頁,正在寒清心亂如麻地暗罵鬼王怎麼還不離開時,冊子上的朱紅小篆已映入眼簾。他知道了那個看上去比起苦追仙途,更適合被豢養在床榻間的紅衣美人叫陸折衣,甚至有著離識修為……比自己還高上一階。
而高傲的鬼王殿下,竟甘願被記作他人的仆從,這已經不僅僅是紆尊降貴了。
寒清震驚的神色太過明顯,讓寒蟄頻頻側目。
寒清正死死盯著冊子,雪白紙上,怎麼也尋不到有關那個黑發劍修一分一毫的訊息。
柔軟沁香的紙張在寒清指尖被蹂皺,他始終靜不下心來,急促呼吸間,寒清抬起頭靜靜凝視著鬼王,鬼使神差問道:“他……他如何了?”
這話一出口,寒清便有些後悔。
那日他擅自用秘術操控寒蟄的身體後,兩人都元氣大傷不提,他默默遵從崇拜的兄長竟然……發了瘋。
寒清從未見過長兄那麼可怕的樣子,如同真正的血魔般,絕望至失控,隻差一點就殺了他。那樣冷冽的野獸般的目光,直至今日,還是會讓回想起的寒清發抖。
寒蟄一直沒有“恢複理智”,在發現無論如何都尋找不到巫情後,他開始肆意屠戮和自殘。寒清是真的害怕了,所以他抽出了寒蟄一絲魂魄,連同與那個黑發劍修所有相關的回憶,都鎖進深淵中。
一切回歸正軌,那個正常的寒蟄終於回來了,而兄弟二人從那日起,也像是有了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隔閡。
如果知道鬼王會來魔修集宴,寒清便是使儘手段也會阻攔寒蟄前來。但是既然已經碰見,隻好咬牙硬挨過去了。
偏偏卻又是自己鬼迷心竅,先問起了有關那個黑發劍修的訊息。
詭明微微一頓。
他幾乎是立刻明白了寒清口中的“他”是誰,像是陷落絕境中人,目光冰冷:“與你何乾。”
陸折衣眉眼彎彎,在一旁湊熱鬨:“嗯?前輩你們認識嗎?”
寒蟄不知為何,心裡的抵觸和厭惡像浪潮般湧了上來,那一瞬間的情緒掀到頂端。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出口的第一句話竟是——
“‘他’是誰?”
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近乎荒漠旅人渴求水源般。
寒清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蒼白,但是那仿佛錯覺般,轉瞬就褪去了。寒清嬉皮笑臉地與詭明道歉,口吻倒是很恭敬:“抱歉前輩,是在下失禮了。”
他又扯了扯兄長的衣袍,湊在他身旁說:“是我以前曆練時見的一個美人,一直沒吃到口中,這才惦念著。”
詭明突然轉身離去,竟是不等陸折衣了,也不知是不是生著怒。鬼王能看出那寒蟄缺了一魄,更清楚當日的真相,但是——這又與他何乾呢?
連他自己的胸口,也是空蕩蕩的,不知落在了何處。
陸折衣沒料到這是個什麼發展。
說起來,表麵上寒清的確是挺對不起他,不過兩人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倒也不用真情實感地對待著,陸折衣也從沒有對方虧欠自己的想法。
但是寒清那一瞬蒼白的臉色,和幾乎要溢於言表的愧疚,又讓他忍不住駐足。
這種透過第三方視角,探索彆人眼中的自己的體驗,無疑是非常新奇的。
他的駐足也引起了魔修兄弟的注意。
寒蟄有些心不在焉,方才寒清的回答並沒有打消他的疑惑和好奇。
而寒清則是近乎露骨地打量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