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雲溪(四)(1 / 2)

折茵 一一枝春 9072 字 15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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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踏枯枝驟然斷裂,李茵提裙飛奔入內,掀開臥榻床簾一看,內中卻隻有一床裹成人型的褥子,連個鬼都沒有。

下一刻,似有箭羽之氣從高處迅猛呼嘯而來,仿佛轉瞬就要命中她的後腦勺。

李茵憑借本能轉身側開,箭氣從右耳擦過,帶起淩厲的風,掃得耳尖倏地一痛。

腳下不穩,她的右手下意識貼上牆壁借力,但就在摸上的那一瞬,哢嚓一聲,似乎觸碰到了什麼突起。

還沒反應過來,腳下一空,強烈的失重感襲來,她伸出手,隻撈到一片虛無。

身體下墜,重新淪陷黑暗之中。

在落地的一瞬間,她習慣性地以右手撐地,就在手掌摸到地麵灰塵的下一刻,骨頭瞬間錯位碎裂,鑽心蝕骨的疼從手腕間炸開,迅速蔓延至全身。

疼,好疼——

腦海一片空白,隻剩下這幾個字閃爍不斷。

背後的觸感是紮實的實地,她在難以自抑的劇痛中勉強判斷——自己應該是觸動了機關暗格,從禪房掉下來,落在一間地下暗室中。

右手除了疼痛,已經沒有其他知覺了。

眼前黑暗一片,整個人像是被揉碎了一般,撕扯的痛感傳遍全身,太陽穴突突直跳,跳得這一片黑都閃動著異樣光彩,仿佛雷電相擊,劈裡啪啦火花閃電齊濺。

終於,她疼得昏了過去。

燭火騰躍,驅散黑暗,這間修在慧明寺地下的暗室亮了起來。

李茵慢慢轉醒,額頭上沁出的細密汗珠濡濕了頭發,連呼吸都放得極其輕緩,因為多用一絲力氣就會牽動痛楚,那仿佛尖刀刺入骨血中的痛。

她渾身無力,歪倒在地上。

“宋小姐,我等你很久了。”

微微含笑的聲音入耳,李茵抬起沉重的眼皮,就見孟鬆雲身著一襲乾淨無暇的藍白圓領袍,坐在她身前的椅子上,正好整以暇地注視著她。

見她看過來,孟鬆雲撫掌微笑,“如今想要單獨見宋小姐一麵,真是難如登天啊!”

“那些跟著你的暗衛,實在是儘職儘責,甩掉他們,可花了我一番功夫。”

眉尾下彎弧度依舊,即便說著麻煩事,那雙眼睛卻依舊笑意盈盈。

佛麵蛇心,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詮釋。

李茵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動作間不小心抽動了右手,痛徹骨髓,她又栽了回去。

疼就算了,頭也好暈,暈得她幾欲作嘔。

“宋小姐彆掙紮了,寺裡有迷香。”

“還有,”孟鬆雲說著,又指指她的右手,“你的右手,最好還是彆動了,不然,我不確定回頭還能不能接上去。”

“你想要做什麼?”李茵喘著氣,左臂撐地,艱難地支起上半身。

“我?”孟鬆雲眉頭壓低,嘴唇微微勾起,燭火照在他臉上,宛如羅刹。

“自然是因為看宋小姐深陷迷局實在辛苦,所以,帶宋小姐找尋真相呀。”

言罷,他站起身,走到角落,摸上了灰磚牆上的那一抹異色。

伴隨著隆隆聲響,右側石門打開。

約莫六七丈寬的地方,一側擺放著密密麻麻的刑具,另一側,則是三個身著描金繡線喜服的新娘。崔燕被五花大綁,和其他兩位麵色慘白的女子靠在一起。

李茵橫眉,“果然是你們。”

“確實是我們。”

“不過,你們反應神速,不過幾日就查明了這月山縣的奧秘,也真是讓人驚歎!看來,京中已經放棄了月山縣,不準備幫忙遮掩了。”

孟鬆雲似乎有幾分感慨,又似乎在意料之中,沉默片刻,他指著崔燕道:“她倒是剛烈,輕易不肯就範,看看,我身上的傷,都是拜她所賜。”

他掀開袖子,把手臂遞到李茵眼前,上麵是一連串青紫帶血的齒痕。

李茵隻看了一眼,便轉開視線,吐出兩個字,“活該。”

“確實活該。”孟鬆雲嗬嗬一笑,將衣袖攏下,覆蓋了那些傷痕。

“在你眼裡,如今,不管我是遭雷劈還是受斧砍,都是自作自受,天降正義。”

李茵靠在身後的桌案上,扯了扯嘴唇,笑得蒼白無力。

但是,趁著孟鬆雲傷春悲秋,她不動聲色地縮了縮腿。

剛掉下來的時候,在她的腳邊,有一把遺落的剪刀,上麵鏽跡斑斑,沾有幾點血跡。

應該是之前落入陷阱的姑娘留下的。

她笑得諷刺,孟鬆雲微微側身,“阿茵,你我之間,原不必走到這一步的……”

看來,孟鬆雲還有閒情逸致,要同她敘舊,李茵聽著,心中靜如止水。

她趁著孟鬆雲側身,伸腳一勾,將剪刀勾到了腿彎處,孟鬆雲還在絮絮叨叨——

“你還記得嗎?我們從前……”

李茵懶得聽,硬了口氣,主動發問,“你們將這些姑娘騙來,是要做什麼?”

“做什麼?自然是獻祭呀!”孟鬆雲抬起雙手,似擁日月,“拿尚未出閣、麵容秀美的清白女子獻祭,一定能感動上蒼,降福於月山縣,讓百姓脫離困苦!”

他斬釘截鐵,“我們這是在做好事!”

扭曲的臉上,是與其他月山縣民眾一般的癡狂。

李茵壓低了眸子,冷聲道:“那你引我們前來,又是為什麼?圖害生靈,難道你覺得沈大人和肅王殿下會與你合謀不成?”

“不,”孟鬆雲伸出一指,在李茵麵前搖了搖,“我隻是引宋小姐前來,肅王殿下與沈大人,可不是我引得來的。”

李茵瞬間想到了那兩封相似的信。

一封讓她從京城來到月山縣,一封讓她夤夜上山,腕骨碎裂。

她恍然大悟,“信是你故意寫的?”

“是。”

承認得這麼爽快,李茵倒是沒料到。

“為什麼?”

“我若說,是因為我尚存一絲良知,不願意那些姑娘們真的做獻祭品,烈火焚身,燒得骨頭渣都不剩,你還會相信我嗎?”

李茵漠然以對,皺眉不語。

“哈哈,”孟鬆雲暢快地笑起來,“你果然是不會信的。”

“阿茵。”他喚得親昵,李茵隻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