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嘉眉梢微揚,“原來如此,那妹妹想必是找到崔姑娘了?”
“找到了,我依舊將她安置在竹筠閣中。她的父母深陷巫蠱一案,先前幾番對她不利,如今,我也不想讓她再回雲溪村。”
宋令嘉善解人意地一笑,“也好,多一個人陪你,總歸不是壞事。”
她轉頭,看向已經落座的宋夫人,“母親想必不會反對崔姑娘久住吧?”
宋夫人和藹地道:“自然不會。巫蠱案駭人聽聞,傳到京城,我們也聽了個七七八八。那姑娘可憐得很,她若是願意,不妨做我的乾女兒。”
見宋夫人如此寬宏大量,李茵的心放下三分。
她眉目間多了淡淡笑意,“崔燕必定是願意的。等我問過她,明日就讓她來給母親請安。”
宋夫人笑著搖搖頭,“她願意就好,這些個繁文縟節都不必要。”
“多謝母親。”
“隻是,”李茵頓了頓,斂了笑意,“府上隨她同去雲溪村的白鐘……他為了揭發巫蠱案,寧死不屈,死在了雲溪村。”
“啊?!”宋令嘉撤開手,驚訝著捂住了嘴,眉目間滿是不可置信。
“這,原來巫蠱案竟是凶險至此,還好妹妹順利歸家。”
一側,國公爺臉色陡然轉陰,沉凝幾許。
他記得,白鐘並非宋家簽了死契的奴仆。在許多年前的一場謀逆案中,白氏夫婦受宋家恩惠,得以保全性命。風波平靜後,他們將其子送來國公府,磨礪武藝,報答恩情。
此事,恐怕不隻是一場意外。
宋夫人麵有悲戚,歎息道:“他生前為宋家賣命,此番為巫蠱一案,也算有功。死者已矣,我們便不能薄待了他的家人。”
“他的喪事,便由國公府來辦。下葬後,我會親自去一趟白家,好歹給上百兩銀子,以保衣食無憂。”
宋夫人說著,站起身來,攜了李茵的手,細細交代,“往後逢年過節,你帶著崔燕,也多去看看他們。”
李茵正有此意,即刻應下,“是。”
宋令嘉的視線落在宋夫人和李茵交疊的手上,眸中桃李顏色黯淡幾許。
她忽然道:“在青州,妹妹的手應該已經請大夫醫治過了,隻是青州地處偏僻,醫術到底不及京城,現在回來了,該請太醫院的太醫來好好醫治才是。”
宋夫人道:“還是你姐姐想得周到,明日我就著人去請。”
“晚膳都擺上來了,你們也彆站著了,都坐下,吃飯。”
說著,宋夫人拉了李茵一同坐下。
今日的晚膳,含義恐怕不止一層。既是為了給李茵接風洗塵,也是想要緩和她與國公爺之間的關係,或許,也有一家團圓的意思。
故而,菜肴色香味俱全,葷素皆有,豐盛無比,擺盤考究。擺在李茵麵前的,是一道鮮筍清燉排骨,一碟茭白鮓,還有一碗赤豆沙圓子。
她口味清淡,喜甜不喜辣,這些菜的布局,一看就是講究過的。
隻是,左手使筷箸還不太嫻熟,懷玉先幫李茵盛了半碗赤豆沙圓子。
細膩的豆沙,芝麻香的糯米圓子,正熱乎乎騰著氣,幾勺下去,胃都暖了。
此間安靜得很,一家團圓,但無人開口說話,隻悶悶地吃飯。
屋外,方才壓低的雲層好像隻是虛張聲勢,現下散開不少。
忽然,宋令嘉放下筷箸,問道:“妹妹此去青州,是與肅王殿下同行嗎?”
此言一出,國公爺和宋夫人不約而同停下筷箸,看向李茵。
這確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憑李茵孤身一人,怕是很難安全抵達青州。既如此,在青州,她是日日與那位肅王殿下在一處嗎?
肅王,是淑妃的兒子,陛下的第三子,俊逸有才,年輕有為,似乎還未婚配。
他們探究的目光越來越幽深,若再不解釋,隻怕要浮想聯翩,李茵隻好搬出太後,“此事,女兒未敢欺瞞太後。訴說實情後,得太後應允,女兒才敢前去青州。在青州時,女兒與殿下謹遵禮法,從無逾矩之事。”
宋夫人道:“章兒不必緊張,肅王殿下乃正人君子,我與你父親也並非古板迂腐之人,不會怪罪你的。”
國公爺:……
他本想質問李茵,為何不稟告家中知曉,可一回想,當時他大發雷霆,罰她跪在祠堂……
算了,也不能全怪她。有時候,他這個父親確實嚴厲得過了頭。
宋令嘉似乎對此事極有興趣,又道:“如此看來,妹妹為巫蠱案折斷了手,也算功臣了。隻是不知,肅王殿下打算給妹妹請一個怎樣的功勞?”
她什麼意思?
言語之間,仿佛她與肅王暗通款曲,授受不親一般。
李茵轉頭,長眉壓低,一貫澄澈乾淨的眸子顯出狠厲,就像那支金釵,柔美暄研的海棠花,也能奪人性命。
“長姐,我的手會骨折,不僅是因為巫蠱案,也與你有關係呢。”
既然宋令嘉窮追不舍,那李茵就成全她。
宋令嘉一愣,頭上粉白牡丹步搖輕晃,微微睜圓的眸子格外無辜,“因為我?這,這與我有何乾係?”
“自然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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