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
一刹那間巨大的光與熱在中央大街上迸發,產生的衝擊波掀翻不少報廢的車輛,轟隆一聲巨響,在指揮室裡的所有人都為這場戰鬥的結果擔心起來。
“趕快調取周圍的監控。”
“使徒和初號機呢?”
“使徒顯示已被殲滅,初號機還未確認。”
這麼猛烈的爆炸,位於最中心的初號機能存活下來嗎?
葛城美裡緊張地看著監控畫麵,仔細觀察其中是否有紫綠色塗裝機甲存在,試圖找出一絲可能性。
難道說,那個男孩就這麼犧牲了嗎?
不,還有機會的。
初號機的身上也有AT力場,隻要張開的話,在這樣的爆炸中還是有機會活下來的。可是,那個男孩之前受到那麼嚴重的傷勢,他還有餘力在自爆中保存住他自己嗎?
那種渺茫的機會……
美裡回想起之前在車上與碇真嗣簡短的對話。
“最後還是和解了吧?”
“…是呢。”
她說謊了。
但也並沒有說謊。
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故事。
在葛城美裡年幼的時候,因為父親忙於研究,經常看到母親偷偷啜泣的她,天真地認為是因為自己不夠好不夠乖巧才導致了父親的離去,她並不明白是父親主動舍棄了她們母女。
而當她懂了之後,便開始憎恨父親。
與自己父親關係很差,認為父親根本不關心自己,在青春期裡做出了很多很多蠢事。
然而十五年前。
在南極大陸上的那一場災難裡,父女兩人都在上麵的科研站裡,麵對那場席卷全世界的災難,父親將最後一艘救生艇讓給了自己,隻有一條十字項鏈作為遺物。
再也沒有和解的機會了。
再也沒有親口說對不起的機會了。
為什麼會在那時候提起與父親的關係呢?因為在那個男孩身上,美裡仿佛看見了自己。
雖然那是切身感受的傷痛與不願再被揭開的傷疤,但她從南極回來後,在這十幾年漫長的生活裡始終難以回避對那件事情的談論。於是她把那一切還未來得及傳達的感情,和不能夠說出的話語,都埋藏在了意識深處的黑暗當中,向著一個人都不在的地方露出她平素裡一貫的微笑。
她就是那樣走到如今,並且成長為大人的。
所以。
既然是大人,就應該負起大人們的責任來。
把犧牲和拯救世界這樣的重任交給這些孩子,實在太狡猾了。將他親自帶進NERV裡,親手將他送上初號機的座駕……
如果犧牲了的話……
葛城美裡從指揮室裡走了出去,她決定用自己的雙眼親自去看最後的結局。
“葛城上尉。”
是赤木律子的聲音,
她從後麵追了上來,步伐匆匆,一向冷靜的金發美人難得露出個緊張的表情,
“一起去看看吧。”
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自從季節極端化後,每天的夜晚都會早早來臨。薄暗的天色下,投射的白熾燈光將這裡照得如同白晝,忙碌的工作人員正在清理現場,殘垣廢墟,躺在地麵上的eva初號機正在被吊機拉起,放在傳送履帶上,準備運回本部進行維修。
從這些密密麻麻像是在食物上工作的螞蟻的人群中穿梭而過,熱氣讓人逐漸煩躁起來。
兩人並未找到真嗣的蹤跡。
葛城美裡心中的弦不由得越繃越緊。
儘管與那個男孩剛認識不久,可一個大人、一個孩子,在某一方麵是如此相似,唯獨這份關心的情緒做不得假。
這邊那邊……
還是找不到嘛,她頓時有些心灰意冷。
好在。
身邊的好友給出了喜訊,
“真是幸運啊,在那麼強烈的爆炸中存活下來。”
金發的律子感歎著,指了一個方向,隨後停下腳步,很明顯的,她並沒有和真嗣交談的欲望,來這裡隻是為了確認那個男孩的安全。
遠遠地,美裡看見了正孤身一人的男孩。
看起來沒受多大的傷。
果然是在爆炸的時候張開了AT力場,防禦住了衝擊吧?真是厲害啊,她光是在聽指揮頻道裡真嗣傳來的聲音時,就能夠切身地感受到他的疼痛,最後的時候,這孩子都快失去意識了吧。
但是。
太好了。
活下來並且沒受什麼傷,實在是太好了。
美裡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心中的某種負擔卸下了不少,走上前去。
隨後,她注意到些許不對勁。
男孩站在空中走廊上,抬頭注視著正在被運送回本部維修的初號機機體。美裡從側麵看過去,為那種神色吃了一驚。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它,而是在看它背後的東西。幽靈、看不見的存在,用怎麼樣的名詞來修飾都不太準確,但直叫人不寒而栗。
“真嗣君,怎麼了?有什麼不適嗎?”
“啊,是美裡小姐。”男孩轉過頭來,“我想問問,eva機體裡有人工智能存在嗎?”
“人工智能?”
美裡難得愣了一下。
她大概猜出真嗣問這個問題的目的所在,估計是在想用人工智能來操控eva吧。
這是技術部正在研究的方向。
“你說的是本部裡的超級計算機嗎?它的技術在eva裡也有一定的應用,不過用計算機來操縱eva,我們目前的技術還是做不到,駕駛員是必需的。”
那台超級計算機,算是組織的核心了。
男孩點點頭。
但他的神色並不怎麼滿意的樣子,似乎並未得到某種未解之謎的答案。
美裡沒有在意。
因為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對了真嗣君,後續還需要去醫院做個基礎的身體檢查以防意外,跟我來吧。”
真嗣聽話地跟在身後。
隻是很快葛城美裡就發現,這孩子並不是如外表看上去那樣完好無損,在他走路的時候,左半邊身體時不時地抽搐一下,她馬上想起來,之前初號機和使徒的戰鬥中,eva可是受了重傷,精神同步的痛苦可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
然而他在戰鬥結束後,並沒有露出任何異常的姿態。
估計是因為這樣。
才會被那些負責急救的醫護人員忽略了過去。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我去叫副擔架來,真嗣君你在這裡稍微等等哦。”
小跑著離開。
美裡很快就攔住了兩個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她並不知道自己在真嗣的眼中是個不靠譜的大人,但其實她在NERV裡是作戰部的部長,負責策劃與使徒的戰鬥計劃,職位很高,也被很多工作人員信賴著。
很快。
葛城美裡陪著他一起去了醫院。
直到從醫生手裡拿到完整的醫療報告後,她才徹底放下心來。
“怎麼樣?”
男孩的表情很淡。
看起來就像是在問與他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精神上還需要休息幾天,但身體沒有大礙,也不需要住院。”
葛城美裡這樣回答。
她的臉上滿是慶幸,也真心為其高興著。
攬過真嗣的肩膀,拍了下他未受傷的右邊肩膀,習慣用肢體接觸表達親密的葛城美裡笑了笑,外麵的天色已經快是深夜了,做檢查花費了不少時間,但都是值得的。今天的事情真是太多了,也不知道多晚才能回去休息,熬夜可是女人的大敵啊。
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