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秘書提著公文包,跟在梁父身後。
繞過入戶屏風,他似有所覺抬頭。
三樓,梁朝肅靠著欄杆,向下俯視,他穿著黑襯衫,黑西褲,全身上下找不出第二個顏色,整個人沉肅又冷峻。
周秘書快要想不起來,上次見他穿休閒夾克的心慵意懶,渾身凜冽像被人揉碎,氣場都帶三分柔情似水。
入戶屏風匆匆又繞出一人,恭謹瞥一眼梁父,沒有越級彙報,小聲附在周秘書耳邊。
幾息間,周秘書麵色風雲變幻,竭力控製抬眼望向三樓的目光。
梁父覺察出不同尋常,腳步一緩,停在樓梯口。
三樓,梁朝肅手肘拄著欄杆,脊背微弓,十指交叉在下頜,樓層間的燈帶映射在他麵容,輪廓深刻的陰影沉晦,神色卻休閒,仿佛有什麼正在發生,發生的儘在掌握。
“周大誌。”梁父偏頭喚周秘書,眼睛卻盯在三樓。“什麼事?”
梁朝肅也作聆聽狀。
“我們派出去——的人,被攔了。”周秘書控不住偷瞄樓上,目光接觸到梁朝肅,刹那又斂下,“人逃了。”
梁父身形發僵,胸膛急促起伏良久,才平下氣,一步一台階,來到三樓,“朝肅,有話想跟父親談談嗎?”
梁朝肅直起身,背靠欄杆,“我無事和父親談,是父親有事要和我談?”
周秘書倒吸口涼氣,最後一步台階,說什麼都不上了。
梁父喉嚨像被人塞進一把火,梁朝肅鋒芒淩人,性子冷肅,脾氣尖刻,但平時有涵養。對下屬,公事公辦,用不上計較,對長輩,尊重謙遜,即使對方進三分,他也是讓的。
眼下,變了。
姿態淩厲,言語間奪占主動權,壓製對方,這是商場上克敵的手段。
“劉蘭是你放到我麵前的,對嗎?”
梁朝肅不否認,“父親看重子嗣,哪怕微乎其微的謠言。”
梁父麵上沒有笑,那雙蒼老雪亮的眼睛,沉晦了霧,一縷縷朝內翻卷,越卷越濃,越濃越狠。
“引蛇出洞,黃雀在後,現在拿謠言誆我罷手,你覺得我還會信嗎?”
“當然不會。”
梁朝肅變換姿勢,走廊的射燈沒了遮掩,筆直照射在他臉上,灼亮白光平靜如水,“三言兩語,隻有梁文菲那個傻子信。”
梁父幾分不悅,卻盯著他沒有說話。
“我還會暗度陳倉。”
這話,他字字含在唇齒,小心吐露,又吝嗇吐露,吐露了更戀戀不舍,像小孩子回憶吃糖,甜蜜在過去那刻,向往擠滿心頭,當下難耐欲死。
梁父明顯沒聽懂,對他異乎尋常的神色也戒備。
這時,周秘書硬著頭皮闖入戰場,小聲向梁父報告,“紀董背叛了您,顧家的事,他公開支持副董。”
鐵杆心腹猝然翻臉,在他準備支持顧星淵叔叔,挾製梁朝肅的關頭。梁父商海浮沉四十年,看問題當然不止表麵一時成敗,他看的是深層動機。
梁朝肅在向他宣戰。
他是繼續緊抓連城,全心意阻攔禁忌亂倫,還是調轉頭,保住自己董事長的權位。
在對手都是他的情況下,二,隻能選一,無法齊頭並進。
梁父突然緩下神色,勉強一笑,“朝肅,你這——並不能叫暗度陳倉。”
梁朝肅,“那要看您怎麼選。”
梁父又麵無表情,一瞬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