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梁朝肅轉出心外ICU,住進普通病房。
這家醫院,在冰島的地位,對標國內協和。單人病房兩室一廳,配備設施和餐飲服務堪比五星級酒店,病床有屏幕,方便二十四小時點餐和呼叫醫護。
連城如今住樓下婦產科,病房布局一樣,隻有顏色區彆。
她拿著文件,穿過會客廳,進入最裡麵真正的病房。
梁朝肅正醒著,病床背板升起弧度高,他算半坐,胸腹電極片未取,依舊赤裸上半身,呼吸間胸腹線條一緊一縮,輪廓瘦了,線條還是硬朗有型,渾厚成熟的張力。
連城停在床尾半米的地方。
他目光幽深濃鬱,嘴角漾出笑,“你怎麼來了?”
連城麵無表情望著他,“不是你逼我來的?”
除夕、春節,連城和白瑛在樓下病房剪窗花,看007電影。蕭達去請她,反倒被留住包了一頓餃子。
連城包七個,白瑛三個,蕭達五十個,最後三人煮了一鍋,甚至不夠分。
蕭達走時,恍恍惚惚。不知是恍惚連城和白瑛的胃口,還是恍惚一滴湯都沒留下,怎麼交差。
到初二上午,蕭達再來,說自己十分忙碌,又是生活助理,梁氏積壓的文件,他實在顧上。
連城已經默認做秘書,雖然合同沒簽,但可以提前上崗。
梁朝肅意會,“那你可以拒絕,誰也無法勉強你。”
連城盯著他看幾秒,似笑非笑,“我為什麼不拒絕,你心裡會不明白?”
梁朝肅笑意消失。她願意做秘書,是不信他,儘最大努力幫沈黎川。她送文件,是文件上有沈氏消息,她上來前必定先看過。
他明白,不料她直接點明。
連城冷若冰霜,“我電話內容,你知道多少?”
梁朝肅高眉深目,那雙銳亮黑濃的眼睛直盯人時,壓迫感叫人心底發毛。
無錯也怯他三分。
但連城如今是冰窟窿,在冰島她土崩瓦解,重新聚起來的這個人,摻合了冰島不化的冰山雪原,是連城,也不是連城。
梁朝肅以前威嚴就壓不服她,現在更冷不過她。
他胸膛鼓脹,又塌陷,一直塌陷,陷入萬般情緒的海水裡,“沈黎川要吸取教訓,磨煉出實力,給你自由,你應了。”
連城冷眼沉默,卻鮮明的如針如刺,裹滿見血封喉的毒。
刺中梁朝肅,刺的他眸光沉沉,整張臉也陰晦,又始終忍著,“我們約定是你不能跟沈黎川再有牽扯。”
連城眉目徹底厭煩。
氣氛瀕臨崩碎,床頭心電儀器爆發尖銳警報。
普通病房的燈光沒有ICU那般光明洞徹,色溫偏柔和些,泛著暖的白,鋪落在梁朝肅冷峻深邃的五官,卻顯得沉鬱,凜冽,凍結。
胸腔又有一團火在灼燒,化為岩漿,一陣陣在體內擴散奔騰,隨著她長久的緘默,幾乎默認的態度,噴發,炸裂。
連城忽然上前靠近,將手中文件放在床頭,“他不該受我牽連,沈氏平安,就此截止。”
文件夾硬殼挨著他手臂,異物的冰涼感並不舒適,梁朝肅一動不動,蕭達彙報她身體恢複狀態良好。
近距離下,她臉色不複蒼白,眸中血絲消退,唇上血色淺淡卻實實在在有。